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舒晓婷 昆明报道 “三八妇女节高峰期，无论什么品种的花，粉红色系需求最旺盛。”在云南昆明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花拍中心”）拍花的拍手郭亮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由于节前订单量增加，郭亮3月1日从下午1时一直拍到晚上7时，拍花费用超7万元，卡布奇诺、弗洛伊德等玫瑰品种各拍了150多扎。
（斗南花市 舒晓婷/摄）
距离花拍中心500米左右的斗南花卉市场（以下简称斗南花市），鲜切花交易正热火朝天地开展着。自1983年首枝剑兰花落斗南至今，斗南花卉产业不断发展壮大，斗南鲜切花交易价已成为全国花价的“风向标”与“晴雨表”。
云南斗南花卉产业集团执行总裁钱崇峻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斗南鲜切花交易价对全国花卉市场的影响力主要是交易量在支撑。
记者从斗南国际花卉产业园区管委会获悉，当前，斗南鲜切花交易量占全国交易量的50%，云南鲜切花交易量占全国交易量的70%。斗南鲜切花交易量和交易额已连续24年居全国首位，其中，2021年鲜切花交易量达102.57亿枝，同比上涨约25%；鲜切花交易额达112.44亿元，同比上涨约36%。
云南省农科院花卉研究所副所长李绅崇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按照目前的增长趋势，到2025年，云南斗南鲜切花交易量有望超过荷兰阿斯米尔，居全球第一。
在斗南交易的鲜切花，除了销往中国其他省，也出口至东南亚等国家。李绅崇称，贸易政策、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利好因素将进一步提振东南亚国家对“云花”的需求。
2022年1月1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对文莱、柬埔寨、老挝、新加坡、泰国、越南、中国、日本、新西兰和澳大利亚10国正式生效，全球最大自由贸易区正式启航。同日，云南省首份RCEP原产地证书由昆明海关报关大厅签发。有了证书，云南玉溪恒丰万里花卉有限公司一批价值38.1万元的玫瑰、百合鲜切花以零关税销往泰国市场。
未来，得益于RCEP在区域原产地累计规则等方面的条款，“云花”迎来更广阔发展空间。
你买的花变贵了？
浪漫的成本有多高？
如果你在北京的商场买过花就知道，一支粉红小牡丹的价格通常是15元，不同品种自己搭配的话两支鲜切花价格为39.9元。而在距离北京2000多公里外的云南斗南鲜切花市场，一扎（大概10枝）小牡丹的交易价约为20元，且花期长达一个半月之久。
“一枝花从花农到消费者，经过多个交易环节，加之运输、损耗等的费用，花价普遍涨5倍以上。” 钱崇峻表示。
也就是说，中间环节的多少直接影响批发价和零售价之间的差价。除了成本高低影响花价之外，节日也是影响花价的重要因素。一般而言，花价“逢节必涨”，交易价在节前一周呈现上扬态势，节前两天开始回落。
据花拍中心拍卖师苏彭琴介绍，今年的三八妇女节高峰期，花拍中心交易的鲜切花中，向日葵和康乃馨价格上涨明显，分别达7元-10元/枝和2元以上/枝，非节日价格分别在1元左右/枝和1元以下/枝。玫瑰品种中，卡布奇诺、弗洛伊德等行情都很好，交易价涨到8元-9元/枝，而在此前的情人节高峰期，这些品种的价格涨到了10元以上/枝。
节日提振需求影响花价的程度，需同时考虑供应的变化情况。苏彭琴称，今年昆明恰逢“冷冬”，从2021年10月至2022年2月气温低于往年同期，天气冷鲜花生长周期变长，情人节高峰期供货量较少，供需共振对花价影响十分明显。情人节前一周，花拍中心日交易价突破10元/枝的玫瑰品种数量累计达23个，而往年一般是5个左右。
“如果参照2021年的情况，玫瑰、满天星、非洲菊等所有鲜切花供货量在350万枝以上/日才能满足购货商的需求，而今年以来的供货量为每日200多万枝，因此花价上涨比较明显。”她指出。
冬季的低温、夏季的阴雨，都不利于鲜花生长。虽然，得益于低纬度、高海拔、强日照、昼夜温差大等地理气候条件，中国云南与非洲的肯尼亚、南美的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并列为全球最佳花卉种植区域。但近几年云南昆明天气多变，今年2月下旬出现春花已开雪花飞舞的情景。通常，如果下雪导致花卉受损和运输受阻，供应突然减少，花价波动明显。
“鲜切花等农副产品的鲜明特点是，在需求不变的情况下，如果供应量突然减少10%，价格涨幅可能达到20%-30%；如果供应量增加10%，价格跌幅可能高于30%。因此，也就有花市如股市的说法。”钱崇峻对记者说。
除了中国国内供应的情况，疫情冲击鲜切花进口也间接影响到国内花价。据中国海关总署公布的数据，2020年中国花卉进口额为2010年以来首次下降。
长期来看，记者采访了解到，在影响花价的供需两端，消费的快速增长是提振花价的最主要因素。根据相关机构公布的数据，中国鲜切花消费以年均20%的增速领跑全球。
钱崇峻指出，近年来，中国全国鲜切花总产量约为170亿枝/年，云南的产量约为140亿枝/年，中国14亿人口的人均消费约为12枝/年。而中国人均GDP连续三年超过1万美元，处于同一人均GDP水平的其他国家人均消费在40枝-50枝/年。“相较之下，中国的鲜切花消费水平是非常低的，消费增长潜力是很大的。”
消费结构方面，中国礼品性鲜花占比约为90%，日常生活用花占比较低。李绅崇指出，随着消费观念的转变，中国占比约30%的中等收入群体以及年轻群体对鲜花的需求增加将利好花价。
批发交易是“灵魂”
在斗南，如果想买品质好、品种新奇的玫瑰，首选是花拍中心。 “当前，花拍中心是云南玫瑰交易的主战场，玫瑰交易量占花拍中心鲜切花交易量的80%以上。”苏彭琴对记者说，玫瑰引进时间较早，等级比较规范，适合通过电子拍卖方式进行交易。
花拍中心采用“降价式拍卖”，即由拍卖师设定一个高价，开拍后，花价由高转低，拍花员可根据每口钟上显示的花类、花品、数量、价格等信息进行评估并应价。
苏彭琴指出，“升价式拍卖”适合货品价格比较高的艺术品，“降价式拍卖”更贴合花卉的属性。相较于线下面对面交易，电子拍卖处理大宗交易的能力更强，交易速度快，平均4-6秒就可完成一个批次的交易，每次交易量最少50枝左右，成交率在95%以上。
（花拍中心电子拍卖大厅 舒晓婷/摄）
前来花拍中心拍花的人员中，直接发货给外省花店的采购商占比最大，发货商接单后也会雇用专门的拍手来拍花。二楼的两个拍卖大厅，墙上共挂着12口交易大钟，有900个交易席位。在拍卖席，记者遇到已从事拍花工作十余年的拍手郭亮。据他透露，拍花之前的验货非常关键，验了货，心里就有一杆秤，对竞价时以什么价位按下抢拍键“心里有数”。
通常，郭亮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到花拍中心一楼和二楼的花库去验货，主要查看花头是否被虫子吃过、花苞是否有擦伤、花杆粗细、枝条长度、有没有枯叶、想买品种的供货量、每个级别的花色等。验货到十二点半左右，填完客户订单就等待开拍。
（拍花员手持电筒在验货 舒晓婷/摄）
考虑到供货量和需求量的变化，自2月14日至3月8日，花拍中心电子拍卖时间从下午三时调整至下午一时，开拍后共有7口大钟在运转。为了提升拍卖效率，每口钟各有分工，分别拍卖玫瑰、非洲菊、满天星、向日葵等不同品类的花，级别则分为A-E五个等级。“从交易情况来看，ABC等级的交易量占比超80%。”苏彭琴说。
（花拍中心鲜切花待拍区 舒晓婷/摄）
除了花拍中心，斗南花市也进行批发交易，不过主要采用对手/撮合交易的方式，即买家和卖家就地“讨价还价”。这主要考虑到在斗南花市交易的除了玫瑰等主花，还有诸多杂草花。这些花在品质方面尚无十分统一的标准，因此在交易中具有一定主观性，更适合面对面交易。
据钱崇峻介绍，每天，斗南花市的批发交易从清晨4时持续至第二日凌晨1时。其间，不同时间段的交易包括车花交易，针对百合、绣球花等专门品类的交易，以及每晚8:40左右开始的鲜切花品种最齐全的大宗批发交易。交易过后的凌晨2点至3点，鲜切花打包装箱。凌晨4点，首班冷链运输汽车将鲜切花载往外省。除了批发交易，斗南花市也进行零售交易。在主场馆，从早晨8：30到下午5：30，摊位上售卖的多为干花、草花、绿植和花苞已开的鲜切花，主要面向游客。
“整体来看，批发交易价廉量大，是斗南鲜切花交易的‘灵魂’。”钱崇峻称。
疫情催生“小件货”
来斗南花市买花的，可不止游客。在花市，记者间或可看到有花商边拍视频边卖花，斗南本地居民毕茜茜就是其中一员。她介绍，直播卖花分两种，一种是直播间备货直播，一种是市场走播代购，后者需要的人力和资金成本较少。
自疫情发生以来，直播卖花逐渐形成一种“气候”，特别是带动了三、四线城市的家庭用花消费。“流量高的时候，我在抖音的单场直播1万枝花两小时售罄，客单价为15元左右。”毕茜茜对记者说。
（在花市走播的花商 舒晓婷/摄）
做直播的花商除了去花市采购货源，也会到花拍中心拍花。苏彭琴告诉记者，来花拍中心办卡拍花的直播商家越来越多，受这部分销售渠道的提振，6、7月花价出现“淡季不淡”的景象。花拍中心靠电商“兜底”，近两年“留拍”的情况相较以往明显减少。
直播卖花多为“小件货”。钱崇峻称，直播卖花平均日交易量为1万盒-2万盒，遇到节日可能达到7万-8万盒，每盒一般为10枝。与斗南花市鲜切花逾2000万枝的平均日交易量相比，直播卖花的销量是微乎其微的，仍有发展空间。
客观上，相较于需要固定交易场所和固定交易时间的线下交易，互联网交易为斗南鲜切花交易开辟了新渠道。其中，直接连接云南花农和全国各地采购商的垂直电商平台“花易宝”于2017年上线。
“花易宝”创始人赵永能告诉记者，一般，鲜切花每个流转环节的毛利在10%-20%不等，依托“花易宝”平台优化了中间环节、降低了交易成本，扣去佣金后花农每年增收2万元左右。并且，平台对售后和赔付的要求非常严格，从而为花农和花商的货款安全和花卉品质提供了保障。
“云花”出口迎来新机遇
在云南斗南交易的鲜切花，除了发往中国各省市，出口至国外的比重也在逐年增加。目前，云南鲜切花已出口至澳大利亚、中东、东南亚、中国香港等50多个国家和地区。据昆明海关统计，2021年云南省鲜切花出口额5.2亿元，同比增长3.9%。不过，出口量占总产量的比重并不高。
钱崇峻表示，由于昆明地处偏远，直接对外的国际航班较少，且对外运输成本较高，鲜花运输受到一定制约。
展望未来，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生效以及中老铁路开通等背景下，云花出口或迎来新机遇。李绅崇称，RCEP在关税减免、跨境电商等方面的条款有助于提振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就鲜花而言，从地理和互补性角度来看，未来云南鲜花出口增长空间有望扩大。
他解释，为减少花损，鲜花运输对时间的要求较高。中国云南与老挝、缅甸等东南亚国家毗邻，这些国家从云南进口花卉比从一些欧洲国家进口更加便捷、省时。同时，考虑到生产成本、气候适应性等因素，云南花卉主要为温带花卉，品类丰富，东南亚国家则以亚热带花卉为主，双方在花卉贸易中的互补性较强。
值得一提的是，中老铁路的开通也为“云花”外销提供了新动能。中老铁路于2021年12月全线开通运营，线路全长1035公里，北起中国云南省昆明市，向南途经中国玉溪、普洱、磨憨等，最终到达老挝首都万象。当前，针对鲜花等对运输时限要求高的货物，中老铁路国际货物列车已推出“澜湄快线”谱系产品，“澜湄快线”较其他中老国际货运列车具有到货时间可控、通关和运行速度快等特点。
除了运输能力，品种研发也是提升中国花卉市场竞争力的关键要素。花卉种业是花卉产业发展的“芯片”，但相较于其他国家，中国花卉产业发展时间较短，在新品种研发上比较薄弱，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品种较少。
在今年的云南两会上，“云花”依然是热议话题。围绕云南花卉产业发展在种源和保护方面的问题，云南省政协委员、云南省花卉产业联合会会长曹荣根建议，依托中老铁路及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机遇，云南可与东南亚国家、花卉产业发达国家成立亚太花卉新品种保护联盟，打造中国－东南亚花卉产业命运共同体，形成区域内联合研发、市场共享的格局，扩大“云花”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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