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三水发生水灾后,一些妇女来到了新加坡工作(帮补家用)。她们比一般人能‘捱苦’,修房子、修路,风吹日晒下做得身水身汗,她们就叫‘红头巾’。”在电话那头,新加坡三水协会副会长李仲焜向南都记者介绍道。
一个世纪以前,一批又一批的三水女性“下南洋”,她们用勤奋和汗水建造起了许多新加坡的建筑,同时也成了各自家庭的顶梁柱,她们便是“红头巾”。作为华人下南洋的一个“缩影”,“红头巾”沉潜于社会底层,用自己的力量参与并融入到新加坡现代国家建设的进程中,她们也被写进了新加坡的小学课本。
新加坡三水协会副会长李仲焜(左二)还原历史上的“红头巾”。
随着中国最后一位“红头巾”黄苏妹的辞世,“红头巾”的故事似乎已落幕。而近日,粤剧《红头巾》演出似乎又将“红头巾”们送入大家的视线中。为进一步了解这群独立自主、颇具奋斗精神的先辈,南都近日专访了新加坡三水协会副会长李仲焜,我们试图通过他的讲述,还原历史长河中的“红头巾”形象。
“红头巾”的打拼
为帮补家用,比一般人“能捱”
李仲焜说自己小时候曾见过不少“红头巾”,祖籍三水的他也有不少亲戚是“红头巾”。在他的印象中,“红头巾”们总是节俭又能捱。“20世纪,三水发生水灾后,一些三水妇女就来到了新加坡。由于没有太多手艺,也没有受过教育,她们只能靠做一些较为粗重的活来挣钱。一部分不那么能吃苦的会去树胶厂做女工。一些捱得苦的人,则会去工地担水泥、担砖,工资会高一些,但也非常辛苦,这部分人就叫‘红头巾’。”
在李仲焜的认知中,“红头巾”比一般人能“捱苦”,他以现在的工作节奏来类比当时:“不像现在是九点半10点才开始做,以前的工作是早上8点就开始,做到下午五点,做足8个钟。在工地中,男性在二楼盖房子,上上下下拿灰、拿水泥非常浪费时间,常常会让‘红头巾’代劳这部分工作,也会让‘红头巾’帮忙搅拌灰和水泥。那时的工作需要非常勤奋,修房子、修路,风吹日晒,做得身水身汗,可以说非常辛苦,不能捱的人做不了这部分工作。”
“红头巾”的智慧
废弃轮胎翻做鞋,四方头巾用作帽子
粤剧《红头巾》里用到的红头巾和鞋子是“红头巾”们智慧的结晶。
目前正在全国巡演的粤剧《红头巾》中,在《白蛇传·情》中饰演白素贞的国家一级演员曾小敏脱下了白衣水袖,穿上了特制的红头巾和鞋子,饰演“下南洋”做建筑女工的三水女性卢带好。李仲焜告诉南都记者,这些红头巾与鞋子是“红头巾”们智慧的结晶。
在工地中从事建筑工作时,“红头巾”为了保持头发清洁,会将一块头巾像学士帽那样包在头上,“那时候,许多三水女孩还是梳发髻或者留长发,但她们在工地里工作,沙尘多,但又不能每日洗头。所以她们做工时会用布包头,将四方的帽子包得很像学士帽。这样就可以在烈日下遮挡阳光、保护头发。这也不是说是谁发明的,就是他们自己慢慢形成的一种习惯。”
除了保持头发清洁,红头巾也是一种吉祥的象征,同时在工地中起着“提醒”的作用。“华人喜欢红色,因为红色代表吉祥、可以辟邪。其实在工地工作还是会有一定的危险,而戴着红头巾,其实也体现了她们想保护自己的心态。而且有时她们穿深蓝色或者黑色,红头巾就有引起注意的作用,对她们的安全也有一些保障。”
“红头巾”们发明了“轮胎鞋”。
而在密布沙石铁钉的工地上作业,在那个物质缺乏、鞋子成为稀缺品的年代里,“红头巾”们发明了“轮胎鞋”:“在那个物质缺乏的时代,鞋子基本是奢侈品,普通人都赤着脚。就算去婚宴,最好的(鞋子)也是穿木屐,但工地不能穿木屐作业。‘红头巾’是很有智慧的人,她们把废弃轮胎改造成脚的长度,钻孔、绑绳子、穿到后脚,当鞋子穿。轮胎有车轮纹路,可以防滑,在沙地上会比较安全。同时工地里很多石头铁钉,而轮胎很厚,穿着走路也不容易伤害脚板。这样的做法非常聪明,一方面可以废物利用,一方面又可以省钱、保护脚。”
“红头巾”的纪念意义
历史长河中的城市建设者
在新加坡市区重建局总部大厦外,伫立着三尊石像。三尊石像头上戴着方块帽,肩上挑着扁担和篮子。李仲焜向南都记者介绍,三尊石像正是为了纪念早年从广东三水漂洋过海至新加坡务工的妇女“红头巾”。除了新加坡市区重建局总部大厦外,新加坡麦士威路丹戎巴葛地铁站壁雕、圣淘沙蜡像馆皆有不少“红头巾”元素。
中国最后一位“红头巾”黄苏妹,2015年去世,寿年105岁。
李仲焜认为,新加坡市区重建局总部大厦外的“红头巾”塑像,显示着新加坡对“红头巾”的肯定和重视。在李仲焜看来,红头巾在那个时代与社会里是普通的底层人民。但在历史长河中,她们为社会的建设与发展仍贡献了很多,所以会被新加坡不断地记录。
“如今在蜡像馆里有‘红头巾’,在旅游区、旅游景点里,也会有‘红头巾’的雕塑纪念品出售。我觉得最有价值的是,在新加坡市区重建局总部大厦楼底,竖立着三个‘红头巾’石像。在象征新加坡城市建设、发展的大厦外,树立三个‘红头巾’塑像,其实是新加坡政府对‘红头巾’的肯定。在决定将三个‘红头巾’塑像放在代表新加坡城市建设的发展总机构前,一定经过很多筛选,但最终决定将‘红头巾’这种(来自)底层的、无组织的(群体)来雕塑,来放在代表新加坡城市建设的发展总机构前,这可以说是对‘红头巾’的重视,同时也是‘红头巾’的一种荣耀,这是非常有价值的。”李仲焜说。
采写:南都记者 林文琪
图片来源:麦海 新加坡三水协会、三水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