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镜诚
右一为王玥波
1996年,郭德纲闲暇之余到北京琉璃厂一书店买书,他发现书店隔壁是一家茶馆,靠墙挂着布帘儿,里面不时飘来几句熟悉的太平歌词。
他心里一动,挪步走近屋内。
果然,眼前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孩儿正说着相声,底下叫好声不绝于耳,郭德纲很受触动,因为他这一年来光靠着评剧过活,就快把相声丢了。
从那以后,郭德纲就常来这家茶馆捧场。
时间一久,一个叫王玥波的票友发现,台上包袱响时郭德纲不乐,台下演员们说起行内黑话时郭德纲反倒乐了。
他凑过去一问才发现,对面这位也是说相声的。
票友们一起哄,郭德纲和王玥波临时搭档,上台演了一场,台下掌声震天。
命运之手,终归将郭德纲推还给了相声。
很快,这一年的4月,郭德纲、邢文昭连同范振珏(高峰的师父)等人一起创办了北京相声大会,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在相声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2000年,千禧之年,就像周星驰碰到吴孟达一般,郭德纲初识于谦,二人一拍即合、惺惺相惜,他们组成“郊县天王”,成日在周边的郊区演出。
郭德纲当时的搭档是张文顺,一则突然换捧哏有些唐突,二则郭德纲的摊子还没支起来,处于一个入不敷出的状态,所以合作结束后,他略带惋惜地对于谦说,等到能挣上钱了,再请你过来。
于谦欣然允诺。
那一年是真难熬啊,郭德纲经常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后台演员远比观众多。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那天下午只卖出去一张票,开场的是邢文昭先生,台上一人,台下一人。
说得半中间,那位观众的手机突然响了,邢文昭就停下等他打完电话接着演,郭德纲在《鲁豫有约》上回忆说,自己当时调侃那位观众:“你可得好好听,不然一会儿打起来,我们后台人多。”
就是这么咬着牙,贴着钱,郭德纲扛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一年,郭德纲在担任《超级大赢家》综艺节目主持人前,导演为了考验他是否有能力胜任主持人的角色,于是提出了“橱窗生活48小时”的挑战。
在今天看来,这简直就是折磨人。
整整两天,郭德纲都在透明的橱窗内度过,橱窗外的行人不时驻足观看,胸中憋闷加上不时泛起的羞辱让他中途几欲放弃,但是为了挣钱贴补德云社,他还是跺跺脚,坚持了下来。
在距离结束的前几个小时,镜头拉近,老郭头枕双手,眼望上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酸楚,但又闪过一丝狠劲儿。
杀不死我的必会使我强大,橱窗困了郭德纲两天,相声却困了郭德纲整整8年!
近了,近了,属于郭德纲的相声时代,即将来临。
郭德纲和恩师侯耀文
2005年堪称是我国娱乐史元年,郭德纲彻底红了。
那一年,21岁的李宇春夺取了当年“超级女声”音乐比赛的总冠军,成为我国首个民选偶像;芙蓉姐姐借助水木清华和北大未名等网站成为无人不知的网络红人。
郭德纲和于谦的相声也借助网络,顺着网线进入千家万户。
老郭不仅在段子上追求创新,他还在相声传播上与时俱进:
郭德纲当时有自己的BBS网站,他自任版主,吸引了众多相声迷的追捧,这其中不乏80后的大学生和奔走在办公楼之间的白领一族。
线上的相声如火如荼,线下的相声郭德纲也没有耽误。
德云社每周末仍在北京天桥乐剧场固定演出两场,这个场地相比之前大了一倍,票价20元,却场场爆满。
正如他自己所说:
“我并不排斥其他形式的演出,但剧场演出是我的根,甭管是广德楼还是天桥,咱们哥儿几个还会坐那儿聊,永远不会改变,因为那是我的根,我是永远不会放弃的。”
火了以后没忘根,这也是郭德纲日后能次次涉险过关的主要原因之一。
2006年,郭德纲仍是红得发紫。
那一年,他曾创下三天内接受150多家媒体采访的纪录,相声圈有捧他的,也有骂他的。
在云南拍电影《落叶归根》的时候,郭德纲碰到了赵本山。
那个已经站在山顶的男人告诉郭德纲:
“你要记住了,你红之后,人们的心态不好,你要让他们有一个接受的过程,这里面有一个自己恢复、自己调整的阶段。”
赵本山还对媒体坦言:
“郭德纲让我想到了自己,我刚开始演出时,也有很多人瞧不起我,说我表演的节目俗……我认为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大师的,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对郭德纲的负面报道,我想呼吁一下,出来一个郭德纲不容易,媒体不要捧杀,也不要骂杀,应该保护郭德纲,让他给老百姓创造出更多的好节目。”
言辞之间,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对于那段时间关于郭德纲的争论,其实本质上是大家对所谓宫廷相声的一种反叛,大家不再喜欢所谓的吉祥话合集,而是更喜欢能把自己逗乐的段子。
毕竟正如主持人窦文涛所说,这年头能把人逗乐,才是最大的本事。
相声本身是有教育的功效,但它的作用不应该仅仅停留在教育之上,它的本质,还是逗乐。
可以说,郭德纲和主流相声的矛盾,就是对于相声本质的认识不同,《反三俗》就是他想要传递给观众的概念一一何为俗?何为雅?
鲜花终究还是插在粪堆里才能长势旺盛,我们不能说粪堆俗,因为粪堆给了鲜花嘚瑟的资本。
中间为侯耀华,右首是侯耀文
2007年,恩师侯耀文去世,相声大师尸骨未寒,亲属们却为了争遗产闹上了法庭,郭德纲因为明确表示支持侯耀文的女儿,因此得罪了师叔侯耀华。
面对媒体他没有多说,只是亮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站出来说句话,他觉得对不起师父。
侯耀文过世后,留下昌平玫瑰园一栋尚未还清贷款的别墅,一度被告上法庭。最终,郭德纲出手买下别墅,还了师父一个清净。
2008年,郭德纲除相声外,开始向其他产业发展,他开起了饭馆,也开始逐渐进军影视行业。
老郭挺开心,但是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德云社元老徐德亮和王文林却渐生不满,这一年9月,二人正式宣布退出德云社,面对采访他们给出的原因是工资待遇他们不满意。
这二位的出走没有引起多大轰动,毕竟德云社的根基未动,表面上看仍是风平浪静,但殊不知,二人此番出走,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老郭前面还有演出,他驱散众人,负气上台。恰逢有观众点了一首《未央宫》,讲述的就是楚王韩信被亲信出卖的典故,老郭悲从中来,直唱得两眼通红,声音走调。
身旁的于谦一直看着自己的搭档,眉头紧蹙,满脸心疼。
谁曾想,这只是德云巨变的开始。
这一年8月,鹤字科弟子李鹤彪殴打北京台记者的新闻甚嚣尘上,此事一出,德云社与北京台彻底决裂。
德云社被勒令停业整顿,险些遭到封禁。
面对舆论压力,郭德纲仍拒绝道歉,他维护弟子说:
“一日为贼,世世为贼。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形同枭獍,意似蛇蝎。拿肉麻当有趣,视光明如寇仇。藐黎庶,傲王侯,缺公德,少仁理,轻仪法,贬民权。情似凶痞,而少匪类之义性,状近恶娼,却无妓流之温存。似此寡廉鲜耻伤风败俗之辈,理应铲掘方显天地间之正气也!”
与此同时,他还在《有药也不给你吃》一文中坦言,弟子动手是因为记者私闯民宅,并用言语相激,并讽刺道:“偷拍不挨打,此事古难全”。
文章最后,老郭还强调:“在人群中生活,有必要保持一定的狼性。”
这时,已经退社两年的徐德亮抓住机会说,如果把郭德纲比作一个动物,他觉得是“野狗”,因为:
“在这个难于用善或恶来形容的社会上活了过来,在和同类的争斗撕咬中,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他毫不掩饰对骨头的渴望,为了争得一口食物也可以不择手段。无论是一群不怀好意的人,还是一群争食成性的狗,他都决然面对,直扑向前。野狗都有狼性。”
笔者其实对徐德亮这种行为颇为不齿,此番言语虽没有明显的漏洞,但颇有落井下石之感。
正当德云社风雨飘摇之际,何云伟和李菁宣布退出德云社,没过多久,曹云金也宣布退社。
这三位可是德云社曾经的台柱子,他们的出走宣告着暴风雨的正式降临,于是好多人开始唱衰郭德纲。
某主流相声演员站出来说:“他迟早会被大众所抛弃。”
德云社看似大厦将倾,但老郭却渐渐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