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达与不发达之间

就势

论市

郭丽娟

quekllk@sph.com.sg

若一个国家的经济难以做到自给自足,在很大程度上得受国外局势和需求所牵制,把它称为一个发达国家,确实不合逻辑。

上周末,新加坡再次躺着中枪。

美国总统特朗普发推文发飙,抨击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则不公平,指中国和其他相对富裕的国家,利用在世贸组织的发展中国家地位获得特殊和优惠对待。新加坡是他点名批评的国家之一。

消息传出后,我国贸工部发出澄清,强调新加坡虽然是发展中国家,但在谈判贸易协议时,并未利用特殊和差别待遇(special and differential treatment,简称SDT)所提供的灵活性来取得不公平优势。例如,我国承诺在世贸组织的贸易便利化协定(Trade Facilitation Agreement)生效后立即实施协定内容,并没有寻求过渡期。

特朗普此举,被视为在中美代表本周进行新一轮谈判前,先向对手出招,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结果,新加坡连同文莱、香港、科威特、澳门、墨西哥、卡塔尔,韩国、土耳其,以及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这10个国家和地区,都遭池鱼之殃。

且不论特朗普的居心何在,新加坡究竟是发展中国家,或已晋升为发达国家,确实值得大家想一想。

在世贸组织的164个成员国中,有三分之二是发展中国家,其余是发达国家。不过,它们的定位不由世贸组织界定,它也不设定标准,而是由成员国决定自己的定位。新加坡是在1973年加入世贸组织的前身——关税与贸易总协定(GATT),当时是以发展中国家的身份加入。

事实上,国际社会和国际组织至今都并未对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有统一或官方定义。目前,最常被引用的指标是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 per capita),一般认为高于2万美元(约2万7500新元)就算是发达国家,但也有经济师认为至少要2万5000美元。

在2018年,我国GDP约4912亿元,人均GDP为8万7108元。若单是看这组数据,新加坡符合所谓的发达国家标准。

不过,别忘了新加坡是一个小型开放经济体,高度依赖贸易来支持国家的经济发展,意味着极度容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冲击。无论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或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都直接打击新加坡的经济表现。这一年来不断升温的中美贸易战,更是把新加坡一步步逼向技术性衰退(technical recession)。若情况进一步恶化,有经济师预测我国今年可能出现零增长,甚至是负增长。

不仅如此,我国经济很大部分依靠大型跨国企业所做出的贡献,它们的投资为国人创造了优质工作。我国去年成功吸引109亿元的固定资产投资,预计可创造1万7400个就业机会,并带来136亿元的经济增值。

若一个国家的经济难以做到自给自足,在很大程度上得受国外局势和需求所牵制,把它称为一个发达国家,确实不合逻辑。

新加坡是发达国家
曾有一场美丽误会

说到对发展中和发达国家的界定,不得不重提20多年前的一场美丽误会。在步入1996年时,新加坡洋溢着欢腾气氛,庆祝我国受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认可为一个发达国家。《联合早报》当时还展开一项研究调查,有91%国人对新加坡晋升为发达国家感到自豪。

没想到两个多星期后,却发现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OECD只是把新加坡列为“较先进发展中国家”(More Advanced Developing Countries),而非发达国家。

事缘OECD在1995年5月发表报告,决定从1996年起把新加坡和其他五个国家——巴哈马、文莱、科威特、卡塔尔及阿联酋,不再视为是需要接受发展援助的国家,把它们从发展中国家的名单删除。国际媒体把它理解为它们从名单上升级就一定是升到发达国家,以讹传讹。后来,我国政府向OECD查证要求完整的报告后,真相才大白。

当时,担任贸工部长的姚照东向媒体解释这场误会时指出,把新加坡列为发达国家似乎有点时机未成熟,因为我国还欠缺发达国家所需要的深度与广度。例如,劳动队伍的教育水平非常低,只有约27%受过中学水平以上的教育。一个真正的发达国家,例如日本和美国,80%以上的劳动队伍都受过中学以上的教育。另外,我国的科技能力大多数由外国进口,而非我国研发。

若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姚照东指出我国还欠一些优雅社会行为,也距离发达国家的水平有好一段距离。

姚照东当时预测,新加坡还需要五至10年才能成为发达国家,期间新加坡会继续大力投资于教育、企业发展和社会基础设施。

从1996年初到现在,一晃眼20多年过去了,新加坡经济和社会已经大跃进。如今,国人的教育程度持续提升,在2018年劳动队伍中有84%拥有中学及以上的教育水平。

在科研方面,政府也重金投资,例如在2016年推出“研究、创新与企业2020计划”,于五年内拨款190亿元推动四个具战略意义的科研领域,包括深化数码科技和制造细胞科技等。

现在看来,新加坡当时的不足都已经追上,我们肯定已朝发达国家迈进一大步。

诚然,我们不必因为美国或其他外在压力,而急于宣告自己为发达国家。

新加坡在欢庆开埠200年、迎接国家独立54周年之际,正好也是自我审视的一个契机,看清楚自己的现状和优势、认清须要改进之处,定下目标一步步地往发达国家之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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