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区建组屋牵丝万缕

实况报道

杨浚鑫 yeoch@sph.com.sg

过去12个月,达士岭摩天组屋共有12个S2型(相当于五房式)单位以至少100万元的成交价易手,其中最高售价达116万8000元。

回看2004年的首轮申购,同类型单位要价仅34万5100元至43万9400元。经过15年,屋价已是当初的2.5倍左右。

上个月初,国家发展部长黄循财在国会拨款委员会辩论该部门预算开支时说,位于中央区的组屋日后重新发展时,当局有意在同一地区继续注入公共住屋。

能够幸运申购到这类组屋的国人,或许好比中了头彩,这也引发市场对于中央区兴建组屋的顾虑。

为何要在中央区兴建组屋?针对这个问题,一个最常提出的理由是,中央区应是社会各阶层活动的场域,而不是沦为富人的专利。

2016年,两名新加坡宜居城市中心研究员伍伟宁和邱惠琳在《海峡时报》发表题为《为何应在市中心建造新组屋》的文章,文中提到:“将新组屋市镇局限于外围地区,却为中央区的富人规划一系列璀璨夺目的建筑瑰宝、豪华住宅和消费产品,可能会让部分国人感觉被遗忘。”

新加坡国立大学房地产研究院主任程天富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也说,中央区兴建组屋,可避免它被视为富人或高端住宅的聚集地,尤其是濒海地段,更应开放供所有人造访。

政府也顾及这点,在市区重建局2014年发展总蓝图中将滨海南规划为“无栅栏社区”,近年来也鼓励发展商设计没有围栏的公寓,以共享庭院和其他设施,并改善住宅区之间的连通性。

中奖效应的乐与怒

中央区始终摆脱不了土地成本高昂的困局。杰地集团执行总监麦俊荣说,现实是,中央区房地产非常昂贵,发展商一般也须为该区土地支付较高溢价。

要吸引普通国人重返中央区,政府须提供可负担得起的住屋选择,例如,通过预购组屋销售活动给予大幅折扣。问题在于,要让中央区组屋达到可负担的价格水平,政府所给予的津贴幅度必定高于其他地区,这就滋生了不公平。

官委议员、新跃社科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特斯拉博士(Walter Theseira)说:“一旦折扣真的具吸引力,便产生中奖效应,‘中奖者’能在达到五年最低居住年限后,脱售单位以赚取可观利润。”

部分房地产专家因此认为,在中央区兴建组屋所衍生出的复杂问题,超出它所能创造的社会利益。

麦俊荣说,中央区组屋的申购率极高,倘若一个单位有50人申购,意味着将有49人会因为无法“中奖”而耿耿于怀。即使是未参与申购的人,也会认为用纳税人的钱来让小部分人发财,是不公平的。

房地产咨询公司汇实亚洲集团主席朱健堃博士也指出,购买中央区组屋不仅竞争激烈,且要能够接受高密度的居住环境。从成功申购者的角度,他们会认为自己付出了一定代价,因此若是通过特定政策减少中奖效应,将招致他们的不满。

房地产专家因此建议,与其在中央区优质地段如滨海南建组屋,倒不如选择毗邻中央区的红山、加冷、马林百列等地区。

朱健堃提醒,并非所有人都向往居住在市中心。以年轻家庭为例,他们或许更希望住在热门学校附近,而这些学府一般不位于中央区内。

他说:“我国这些年来有效执行‘去中心化’,将经济发展从中央区向外拓展,学府、购物中心和交通枢纽也都分散各地。中央区因此不见得就是最好的生活环境,要视具体需求而定。”

达士岭前屋主分享“中奖”

2008年以49万7000元购得达士岭S1型(相当于四房式)单位的叶国伟(37岁)受访时坦言,他曾以3800元月租,出租整个单位。

出租的原因是,他与妻子都得工作,一家三口因此选择搬到马林百列与父母同住,以便两老可帮忙顾孙。

叶国伟透露,夫妻俩当初申购达士岭时,其实已为另一个转售单位支付了定金。“没想到,我们申请成功,而且是25楼的单位。考虑日后可取得的增值,我们最终决定放弃转售单位。”

结果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叶国伟近日在房地产经纪Property Lim Brothers的帮助下,一周内就以96万2000元将单位转手。

但叶国伟也提醒,人们不应理所当然地以为中央区组屋必能卖个好价,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单位楼层和室内装修。

“况且,要找到买家也不容易。有多少国人愿意花90万元来买组屋?说实话,我不会,我宁愿用同一笔钱来买公寓。”

减少中奖效应三大建议

假设政府在中央区推出新组屋项目,房地产界对于如何减少中奖效应提出了三大建议。《联合早报》向房地产专家了解各项建议的利与弊。

■建议① 延长最低居住年限

房地产集团C&H主要执行员林金财受访时说,延长中央区组屋的最低居住年限至10年左右,确实可鼓励人们长久居住,遏制投机炒房的行为。

但他提醒,这项措施只能延迟卖屋得利的情况,屋主在达到最低居住年限后仍能以高价脱售单位,甚至可能因为经过更多年,而取得较高利润。

麦俊荣也说:“一些年轻夫妇可能在孩子年幼时购买中央区组屋,但五年后,孩子长大要上小学了,他们基于教育需求,确实必须搬迁到更合适的社区。延长最低居住年限,因此反而妨碍这些家庭的规划。”

■建议② 提供较短屋契年限

屋契较短,组屋转售价格自然会被压低,因此可减少中奖效应。但受访房地产专家几乎一致认同,缩短中央区组屋的屋契将制造更多问题。

麦俊荣指出,首先,屋契不宜少于60年,否则国人可动用来购屋的公积金款额将受限。其次,随着屋契越来越短,接下来的买家在贷款时也会碰到难题。

林金财则质疑:“本地市场已经熟悉99年屋契制度了。倘若提供少于99年的屋契,这些单位在转售时又该如何定价?”

他强调,与二房式灵活单位这类为特定群体所设计的屋型不同,中央区组屋是面向大众的。

“况且,99年屋契还牵涉第二次家居改进计划(HIP II)和自愿提早重建计划(VERS),这些政策的细节均未敲定,如今再节外生枝,可能扩大成为政治课题。”

特斯拉则指出,基于退休保障,政府在提供较短屋契年限的同时,也须确保国人在屋契到期时不会一无所有。

他建议政府采取与选择性整体重建计划(SERS)类似的做法,保证屋契到期时,屋主可搬迁至另一获津贴的组屋单位。

“措施的出发点是,确保国人只要愿意,便可居住在中央区,但不允许他们从中牟利。措施也须结合某种机制,确保这些家庭为日后搬迁到新单位进行储蓄。”

他坦言,这个建议类似其他国家常见的公共租住房屋。“尽管公屋至今仍被投以有色眼光,但值得注意的是,它往往是低收入阶层得以居住在市中心的唯一途径。”

■建议③ 转售抽润或利润分摊

程天富指出,目前,二次购屋家庭所支付的转售抽润是固定金额,根据组屋类型可介于1万5000元至5万5000元之间。

但由于中央区组屋的增值幅度较高,有者建议其转售抽润不应为固定金额,而是占转售价的一定百分比。

对此,程天富认为,这虽可减少屋主的潜在收益,但带有歧视性,人们会质疑为何这项原则只适用于中央区组屋。

林金财也说:“一些屋主可能会觉得,与其对转售价抽润,政府倒不如在预购阶段就征收较高价格。”

麦俊荣则建议,另一方法是,只对部分转售收益征税。例如,只有当转售价高于70万元时,才对超出的部分抽润。

但转售抽润的问题在于,它只适用于屋主购买第二个受津贴组屋时。换句话说,屋主若提升至公寓,则无须支付转售抽润。

特斯拉因此建议改用利润分摊,即屋主无论之后购买的是组屋或公寓,在转售中央区组屋时都得将部分收益归还政府。

“它既可是固定金额,如目前的转售抽润,也可是固定金额外加转售价的一定百分比。捕捉一定比例的利润是重要的,因为中央区房地产的增值幅度往往大于其他地区。

降减中奖效应三必须

探讨中央区组屋的中奖效应,须采取更宏观的视角。

朱健堃受访时指出,事实上,不仅是中央区组屋存在中奖效应,碧山、女皇镇、东海岸等成熟市镇的组屋,也能带来同等甚至更高的中奖效应。

他特别点名东海岸碧湾区(Bayshore),该区日后将兴建1万2500个住宅单位,当中近半数是公共住屋。朱健堃指出,碧湾区既位于成熟市镇内,又临近东海岸公园,且未来将有两个新地铁站,成功申购到该项目的屋主,相信也将享受到显著的中奖效应。

尽管学界与房地产界提出多项建议来减少中奖效应,但朱健堃提醒,在制定公共政策时须谨记三点。

“一、确定性,即政策不可变来变去;二、公平性,即尽量做到一视同仁;三、便利度,即执行起来简单明了。”

朱健堃因此认为,政府在力图减少中央区组屋的“中奖”效应时,也须避免矫枉过正,不应制定过于复杂或只针对一小部分人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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