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盟该是时候摒弃这匹特洛伊“老马”

马来西亚国会下议院议长阿里夫昨日(4日)透露,新任首相慕尤丁已经致函要求将原本下周一(9日)举行的例行国会展延至5月18日。

这意味着在上周“喜来登政变”中闪电下野的希盟,最早必须等到5月18日才能向慕尤丁发动不信任动议,以证明自己是否真如前首相马哈迪所言,掌握了国会简单多数席次议员的支持。

根据马国联邦宪法,国会必须至少每半年召开一次。马国最近一季的国会会期于去年12月5日结束,因此国会最晚必须在今年6月的第一个星期前召开。

希盟还在执政的最后一个国会会期中,加强监督警方力道的《2019年独立警察投诉及行为不检委员会法案》和限制首相任期不得超过两届的修宪案都已提呈一读,原本在今年新一季的国会有望提呈二读,但随着政权轮替,这些被希盟视为改革议程的法案都有可能胎死腹中。

国会如今展延至5月,马国政坛接下来预料会出现更多政治青蛙展现自己“柔软的身段”,不停以“国家利益”为由展开跳槽。

不过,对希盟而言,伤害更大的是他们在国会重新开议之前,将被马哈迪持续绑架。由于在政变风波的最后一天,希盟放弃原本提名的安华,再度支持马哈迪任相,导致希盟在接下来一连串政权争夺战当中,必须将主导的话语权交给马哈迪。

照理来说国会越快重新开议,希盟就越能快刀斩乱麻,如果成功把慕尤丁拉下来,就再次和马哈迪组成同床异梦的希盟2.0政府。

不过,慕尤丁政府如果倒台,即意味着近期马国的政权更迭过于频繁,届时慕尤丁可以向最高元首建议解散国会,后者很有可能基于酌情权,理解到国内政坛中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稳定组成政府而同意解散国会,举行闪电大选。

参考近来的民调数据会发现,巫统和伊党的“国民和谐”阵营在闪电大选中极有可能赢得比上届大选更多的席次,通过选举取得名正言顺的执政权。

这也因此解释了,希盟为何没有对国会展延提出太强烈的抗议,除了希望能有更多时间拉拢议员靠向自己,对于在选举中可能失败的忌惮相信也是主要的考量。

土团党在希盟阵营中以少数挟持多数

在未来路线不明的情况下,此时仍被希盟奉为“共主”的马哈迪将是阻碍希盟抛开包袱向前看的拖油瓶。

希盟在此次政变中,先是支持老马继续任相,间中转而支持安华,最后又重抱老马大腿的犹豫不决,其实就是希盟当初为了争夺中央政权而另辟蹊径,采取投机行为的缩影。

希盟在2018年选前秉持“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政治哲学,接纳被讽为“巫统2.0”的土著团结党成为希盟成员党,甚至将马哈迪拱为胜选后的首相人选。

对外,对许多原本支持希盟多元路线和改革议程的公民社会团体和选民而言,希盟为了赢得中央政权,不惜和长久以来被视为独裁者的马哈迪以及奉行马来种族主义路线的土团党合作的作法,是希盟对政治初衷的最大背叛。

对内,充斥种族主义气息的土团党明显在希盟内部格格不入。这种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结合随着彼此政策分歧的扩大,以及权力重新分配(安华接棒)的时日将近而愈发难以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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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合神离的结合不可能长长久久。图为2018年选后希盟各党,包括土团党领袖庆祝胜选的画面。(马来邮报)

为了维系希盟政府,希盟三党:公正党、民行党和诚信党对土团党处处妥协。

2018年大选后只有13席的土团党,获得了包括首相在内的6个内阁部长职位,其中内政部、教育部等重要部门皆由土团党议员掌控。

相对的当时已有47席的公正党却只获分配7个部长职,且重要程度远不如上述土团党议员出任部长的那些部门。

马哈迪当时还把公正党署理主席阿兹敏委任为新成立的经济事务部部长,该部门也普遍被视为是老马为了架空由民行党秘书长林冠英出任部长的财政部而新设的单位。

公正党的7个部长职位,事后回看也明显充满了马哈迪有意分化公正党的操作痕迹。除了经济事务部长阿兹敏,阿兹敏派系的祖莱达(房屋及地方政府部长)、塞夫丁阿都拉(外交部长)和巴鲁比安(工程部长)都被委以重任。

换句话说,在7位公正党部长当中,有超过一半,即4人都属于阿兹敏派系。而从喜来登政变事后回看,这4人最终都成为从公正党出走的11名叛将之一,在希盟政府垮台过程中扮演了极为关键的角色。

上述4人中最后有3人加入土团党,回归公正党的是巴鲁比安,但他宣称自己是因为支持马哈迪而回头,并未对安华的领导表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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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兹敏(中)在导致希盟政府垮台的喜来登政变中扮演了关键角色。(星报)

希盟抄捷径,联合单一种族主义的土团党,以及和被安华女儿努鲁依莎称为前独裁者的马哈迪合作,终于尝到苦果。许多原本有意推行的改革议程在马哈迪及土团党势力有意阻挠的情况下窒碍难行。

例如,承认华文独中统考文凭一事屡次被拖延,获得华裔选民大力支持的民行党在过程中一再为教育部长马智礼护航,却无法挟着42席国会议席的优势加以施压,导致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马哈迪去年甚至还出席马来人尊严大会,以便和巫统及伊党等马来右翼政党竞争马来保守主义市场。除此之外,希盟政府取消签署以追求族群平权为目标的联合国《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国际公约》(简称ICERD)也是一例。

马哈迪也始终坚持他那一套来自上个世纪的治国理念,像是试图推行第三国产车计划以实现他个人的梦想。

于是,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因推行“飞行车”而成为国际笑柄的土团党籍企业发展部长莫哈末礼端,但他在土团党以少数绑架多数的恐怖平衡中,并未因此失去权位。他在对华裔记者发表充满偏见的种族言论后,也能全身而退。而此君作为土团党最高理事,在政变发生后也多次代表土团党出面放话。

除此以外,土团党在希盟政府成立后,陆续从巫统挖角议员,最终使自己的势力从原本的13席增加为26席。

希盟其余三党在过程中持续噤声,甚至默许土团党招纳跳槽议员的举动,也导致希盟在这次的喜来登政变中,失去批判议员跳槽的道德高点。

希盟政府垮台老马难辞其咎

彼时,希盟对落实多元路线和改革议程的期许只能孤注一掷地押注在老马信守承诺交棒安华,但老马显然并没有太大的交棒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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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宇航)

除了一再延后交棒时程,针对阿兹敏派系、土团党主席慕尤丁和巫统、伊党的暗通款曲,深谙权谋之术的老马绝不可能一无所知,但他选择无视这些台面下的暗黑政治操作,并持续在交棒日期上忽悠,避免自己成为“跛脚首相”,避免公正党、民行党、诚信党的多元路线和改革议程能够尽早被提上日程。

某种程度而言,老马确实是被土团党和慕尤丁背叛了,但整起政变中伤害最深的却是希盟的其余三党、安华以及他们本就摇摇欲坠,犹如风中残烛的改革议程。

无论老马是否愿意承认,他都是进入希盟内部的那匹特洛伊木马。

在木马屠城故事中,苦谏特洛伊国王切勿把木马拉进城,却被巨蛇缠死的祭司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儿子,就是不停苦劝希盟做回自己,以免被单一种族主义分子骑劫的内部成员、公民社会以及不愿向老马妥协的选民。

经此一役,自1998年“烈火莫熄”以来开始萌芽的马国公民社会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曾是净选盟2.0(BERSIH 2.0)主席的玛丽亚·陈带着来自公民社会的资本,代表公正党当选国会议员后,却选择与阿兹敏站到同一阵线就是最佳印证。尽管她最后未随阿兹敏脱党,但伤害早已铸成。

很多投资大师常说,买股票有赚有赔,理解充分后再下手的叫投资,盲目跟风的叫投机。希盟不到2年的执政经历,已经足以证明老马是个负资产,自己当初的投机行为造成了今日的血本无归。

投资没有捷径,政治议程同样没有捷径。

如果希盟仍记念自己为多元政治路线与改革议程奋斗的政治初衷,在无法失去更多的此时,果断切割“特洛伊”老马,老老实实地一步一脚印再以理念说服选民才是正道。

不必再受到老马的掣肘,不必被单元种族主义情绪勒索,改革之路才能披荆斩棘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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