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船古道寻迹境外行:六堡飘香牛车水 茶韵氤氲新加坡

茶船古道寻迹境外行:六堡飘香牛车水 茶韵氤氲新加坡

9月9日下午,在新加坡牛车水北侧,振瑞街一号大楼底层的73号铺里,广珍茶庄的负责人刘秀凤就着一壶老茶,与老顾客罗小姐闲谈。

新加坡著名的熟食中心就在茶庄附近,那里熙熙攘攘,但已有80多年历史的广珍茶庄却是闹中取静,仿佛是满室茶香隔断了外界的喧嚣。这里,过客不多,连光影离合的交替都格外柔和。顾客是老的,茶是老的,茶庄也是老的,在时光的倒影里,老店的从容与气度在一片闲适中缓缓渗透出来。

或许,正是这一份闲适之气,使广珍茶庄在快节奏的时代中,始终坚守自己的经营之道。它也因此成为新加坡如今为数不多的传统茶庄之一,更是当地保留至今的经营梧州六堡茶历史最为悠久的“老字号”……

“广府新客”爱“六堡”

新加坡,旧称“石叻坡”,历史上曾是东南亚的中心枢纽和重要华埠。据《东南亚概述》记载,1819年,英国占领新加坡后,积极推行自由贸易政策,使新加坡迅速成为自由贸易的国际港口。此后,大批华人远渡重洋,来到此地谋生。

走进位于牛车水中心区的牛车水原貌馆,当年华人到埠后的生活概貌,以及新加坡华人社会的发展历程一目了然。如今,透过馆内资料的介绍,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早期华人移民生活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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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牛车水原貌馆还原的红头巾昔日的生活场景

19世纪,中国饱受自然灾害的侵袭,加上社会长期动荡,大量处于社会底层的群众生活困苦,不得不冒险远渡重洋,到南洋地区谋生,其中到达新加坡的华人被称为“新客”。南来的“新客”逐年增加,使新加坡人口剧增。据馆藏史料记载,1824年新加坡华人仅有3317人,到1901年已增至164041人,还不包括收留在合法“猪仔馆”内暂时逗留的“新客”。

“新客”不断增多,使其落脚点牛车水唐人街不断扩展,逐渐形成了不同的聚居区:福建人沿亚逸街居住,潮州人多集中于马真街一带,而被称之为“广府人”的其他广东人则居住在牛车水的中心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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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牛车水美食街

在众多“广府新客”中,有不少人下南洋时随身携带了六堡茶。他们也成为新加坡第一代六堡茶的饮用者,当中有经商者,但更多的是普通华工。

路边摊档供“六堡”

假如说,开启新加坡六堡茶饮用潮的是“广府新客”,那么,从中国各地大量涌入新加坡的“新客”劳工,则让这波饮用潮持续高涨。

在众多的“新客”当中,无专业技能者占了多数。英国殖民政府1881年所作的人口普查显示,当时新加坡约有3.7万名华人男性移民,其中6000人是技工,还有1.1万人经商,其他都是非技能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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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大批苦力远渡重洋去到新加坡。他们一时没找到买主,就会被安置到条件很差的苦力间居住。图为新加坡宝塔街苦力间的苦力。 苏爱清翻拍

那些无一技之长的“新客”,基本上只能从事建筑、开矿、种植等体力活。干活辛苦且收入微薄的他们,一日三餐经常是在路边最便宜的小食摊解决。因六堡茶价格低廉,且其消暑化湿的功效有助于人们调理水土不服,底层劳工就成了六堡茶在新加坡早期的主要消费群体。

白新春茶庄在新加坡已有90多年历史,茶庄的现任老板白进火曾听其祖父说过,以前新加坡牛车水有很多路边小食摊档,消费的对象就是当地华工。华工们每次进食后,都会随手在摊子里接饮一碗免费供应的六堡茶,用以消滞化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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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7年,英国绘测师汤申绘制了这幅牛车水华人区鸟瞰图。由于“下南洋”到新加坡生活的华人不断增长,几十年后,牛车水发展成为一个“大坡“。(新加坡牛车水原貌馆收藏) 苏爱清翻拍

进入20世纪初期,随着中国放宽对妇女的出入境管制,大批华人女性也来到南洋谋生。由于缺乏技能,她们大多是充当家庭佣人,或到工厂和建筑工地里当工人。这些女工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广东三水,由于她们喜欢戴红色的头巾,把积攒下来的钱财和贵重物品随身藏在头巾里,因此在新加坡当地被称为“红头巾”。

因为长时间在烈日下劳作,需要补充大量水分,“红头巾”们每天上工之前,都喜欢用暖水瓶闷一壶茶水带去饮用,而价格低廉的六堡茶自然成为她们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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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春园是新加坡的传统茶楼,茶楼里曾供应六堡茶。苏爱清翻拍

创立于1935年的广珍茶庄,开业之初就以梧州生产的六堡茶作为主要经销品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红头巾”等体力劳动者都是广珍茶庄的忠实顾客。“许多‘红头巾’都喜欢饮用六堡茶,这种饮茶习惯也影响了她们的家人。”2017年9月9日,刘秀凤接受采访时说,“直到现在,来广珍茶庄买六堡茶的老顾客里,还有很多是‘红头巾’的后代。”

旺盛的需求激发了销售的热情,20世纪二三十年代,大量六堡茶从梧州运来,不断融入新加坡的茶叶市场。据白进火忆述,以前在新加坡的两广人爱喝普洱茶和六堡茶,福建人则主要喝乌龙茶,所以当时的茶庄茶行都兼营这两类茶。

消费主力是茶楼

创办于1970年前后的新加坡安发行茶庄有限公司,创立之初就以批发作为经营方向,而其主要客户就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酒楼茶楼。

创立于1974年的红星酒楼,曾是“安发行”和广珍茶庄的客户。今年78岁的酒楼董事总经理许国威接受采访时说,不仅红星酒楼创立时使用六堡茶,当时许多传统的茶楼酒楼也使用六堡茶。

从20世纪60年代起,新加坡经济快速发展,当地消费逐步兴旺。那时候,当地的茶楼酒楼逐渐增多,小食摊档慢慢减少,六堡茶的消费主力逐渐转移为茶楼酒楼。与此同时,六堡茶在当地的零售也呈现增长势头。“新加坡的茶行几乎家家都会购进一些六堡茶备售,碰上缺货,同行之间还会相互拆借销售。”白进火说。

不过,新加坡经销六堡茶的茶行虽然不少,但进口经销商却不多。“20世纪80年代以前,新加坡只有广珍茶庄和厦门信局两家茶企专门进口经销中国大陆的六堡茶。”新加坡茶叶进出口商会会长、南苑茶庄(私人)有限公司董事经理魏荣南接受采访时坦陈,“南苑”以前销售的梧州六堡茶多是从广珍茶庄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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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珍茶庄以前的宣传单

由于需求量大,在中国大陆出口的六堡茶旺销的同时,香港茶商生产的六堡茶在当地也有很大的市场,安发行茶叶有限公司就专门经销“港仓六堡茶”。

因为进货方便再加上不愿压货,所以当时新加坡的茶楼酒楼每次购买的六堡茶数量不多,一般不超过十斤。

看好中国出口茶叶的销售前景,新加坡一些茶行纷纷利用自家的门店或设于百货公司、超市的茶叶专柜力推零售业务。无论是在门店,还是在百货公司、超市的茶叶专柜,六堡茶都是“安发行”销售的主要茶品之一,而这家茶行针对百货公司、超市销售而推出的“孖公仔”牌六堡茶,更成为“港产六堡茶”的知名品牌之一。

茶叶中转一枢纽

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虽然中国大陆的茶叶进出口政策发生了变化,但六堡茶面向新马地区的出口并没有受到太多限制。从中国大陆出口的六堡茶沿着西江运抵香港,被装上远洋货轮后,穿越整个南海到达新加坡,在满足当地市场需求的同时,也由新加坡中转到南洋各地。

安发行茶庄有限公司负责人黄国盛回忆说,20世纪七八十年代,马来西亚很多茶行茶庄和酒楼食肆到“安发行”购买六堡茶,有时候一次就会订购几十箩,然后用罗里(货车)拉回吉隆坡。到了20世纪90年代,在印尼经营中餐馆的客商也来买六堡茶,装在行李箱里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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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安发行茶庄还销售六堡茶。杨麦摄

广珍茶庄出售的六堡茶,同样有部分卖给了印尼的客商。刘秀凤至今清楚记得,其中一个常客来自印尼棉兰地区。

马来西亚茶叶商会永久名誉会长许金龙的忆述,为这段历史提供了佐证。2017年9月13日,在谈及以前在马来西亚市场出现过的“港产六堡茶”品牌时,许金龙依然清晰记得来自新加坡的“孖公仔”。

可以说,新加坡既是六堡茶在南洋地区的重要消费区,又是一个中转枢纽。借力新加坡这个国际贸易港,“茶船古道”在中国境外的延伸线得以有效延伸,香港到新加坡长达2600多公里的海上运输线路,成为这条延伸线的主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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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河

与时代并行前进的,还有“茶船古道”面向新加坡延伸线上的茶船。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新加坡的港口水深不足,所有远洋货船都要停在新加坡河口对开的洋面上,然后将货船上的货物卸装到小木船上,再由这些小木船通过新加坡河运回市区。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新加坡扩建了丹戎巴葛码头,实现了货轮的直泊装卸,运货的船只亦由散货船逐渐换成了集装箱货船。但直到此时,每趟船期往往还是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货到码头以后,我们还要找专业的‘开柜公司’到码头打开货柜,才能把里面的六堡茶拉回店里”。“安发行”的门店负责人李麦莲对此记忆犹新。

至今犹有“痴情客”

在网上搜索新加坡传统茶庄,总能看到关于白新春茶庄的介绍,然而,如今在这家当地著名的茶庄里,再也难觅六堡茶的踪影。“20世纪90年代后,很多传统的茶楼酒楼相继结业,很多年轻人也成为‘饮料一族’,六堡茶的市场销路因此越来越窄,我们茶庄也就不再经销六堡茶了。”白进火毫不讳言退出六堡茶经销市场的原因。

世事无常。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新加坡的生活节奏明显加快,快餐店、茶餐厅备受欢迎,而传统的茶楼酒楼越来越少,六堡茶在新加坡的销售高潮逐渐消退。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广珍茶庄收缩了面向传统茶楼酒楼的批发业务,专注于门店零售业务。2015年,因无法承受原店过高的铺租,广珍茶庄把店面搬到了如今的新址。

尽管如此,但六堡茶在新加坡居民的生活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很多市民形成了饮用和使用六堡茶的习惯。在当地经营油压机械设备生意的谢国良很喜欢喝陈年老茶,十五年前他买了一箩40公斤的六堡茶,此后一有时间就从箩里撬点茶叶泡来喝,直到如今。2017年9月9日上午,谢国良专程去到“安发行”,又买了一大箩六堡茶回家。

在新加坡,像谢国良这样坚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喝六堡茶的“痴情顾客”并不在少数。与我们闲聊时,刘秀凤不经意间提起,如今仍有很多老顾客千方百计找到广珍茶庄的新址购买六堡茶,有的顾客年事过高自己来不了,就让儿孙前来代买。

最近十年,前往新加坡的茶船已经不再从香港出发,改为在广州起航,而且一周之内就能从中国大陆抵达新加坡。虽然如今新加坡市面上经销六堡茶的茶行茶庄屈指可数,但是当地对六堡茶的需求依然存在。梧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统计数据显示,从2013年起,在梧州六堡茶输出的国家和地区里,新加坡位居前三位。

在新加坡,六堡茶的精彩故事仍在延续。

“新加坡的六堡茶用茶量一度很大”

讲述人:白进火(47岁,新加坡白新春茶庄老板,现居新加坡)

19世纪末期,我太公(即曾祖父)白秦从中国福建安溪组织茶叶发到南洋售卖。1908年,我太公看到有生意可做,就先行来到新加坡,随后在1910年把家人也接到南洋发展茶叶生意。到了1925年,我的阿爷和太嫲(曾祖母)在新加坡开了这家白新春茶庄。如今这家茶庄传到我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

一直以来,新加坡的华人主要来自中国南方,两广人主要喝普洱茶和六堡茶,福建人则主要喝乌龙茶。正因如此,以前新加坡的茶庄茶行,必须兼营乌龙茶和六堡茶。白新春茶庄也不例外。

以前的六堡茶都是一整箩的,用竹箩筐压实结成一团,每箩重四五十公斤。我们要先用斧头和凿子把茶叶凿开打碎,再用纸袋装好,每袋茶叶就是一两斤。当时新加坡牛车水(唐人街)里,沿街全部是小食摊档,这些摊档很多都使用六堡茶。外面的小食摊档要多少斤茶叶喊一声,我们就按量送出去。直到20世纪70年代早期,阿爸还让我们拿凿子帮忙把竹箩里结块的六堡茶凿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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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进火(左一)与记者交流六堡茶文化。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新加坡有了一些香港人开的茶楼,这些茶楼的茶位是免费的,客人来了,茶楼就先上一壶茶。因为茶水免费,所以茶楼选用的是等级较低的六堡茶。后来,新加坡的茶楼酒楼逐渐多起来,供应的茶水就不再免费了,一个茶位费先是收一两毛钱,之后涨到五毛钱,再到后来涨到了一两元。这里的茶楼也像香港的茶楼那样,不再用大茶壶泡茶,大多改用盖碗。这时,茶楼使用的茶叶品种也很多了,即便是使用六堡茶,也是等级比较高的。

六堡茶的价格升幅一直不大,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整箩六堡茶的售价,每公斤也就是3元到5元。由于使用六堡茶的利润较高,因此茶楼酒楼很喜欢用六堡茶。但是,当时的茶楼酒楼很少会整箩入货,都是要我们把整箩六堡茶拆开筛分成三个等级,然后按照不同等级下订单。我们用大纸袋按每袋十斤或每袋五斤将茶装好,然后送去茶楼。我当时虽然年纪很小,但也帮店里送过几次货去附近的茶楼。

正是由于使用量大,以前新加坡的茶庄里多少都会备有六堡茶。以前新加坡的茶界圈子不大,做茶叶生意的人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很多都是老乡或世交,相互之间很重情谊。如果一家店缺六堡茶,又碰上有顾客上门,店家只要知道其他哪家店有货,打个电话或者叫人去传话,就能立即“拆借”到一些六堡茶回来应急,茶款往往是事后再结。虽然我们不会专门进口六堡茶,但也会向其他同行买一些六堡茶回来备售。我记得,当时店里的仓库常年存放着十多箩六堡茶,一箩箩叠起来存放,堆叠得很高。因为每箩茶叶都很重,要用的时候,我们要叫两个伙计,每人搬一张凳子各站一边,一起发力才能把最上面那一箩茶搬下来。如果碰上顾客要货量大,我们会向其他同行借货,当时新加坡很多茶行茶庄都有六堡茶存货,不怕找不到货源。

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新加坡路边的小食摊档没有了,老式茶楼也少了,而新式茶楼酒家慢慢多起来。新式茶楼酒家用的茶叶也越来越讲究,而六堡茶给人的感觉太低端,新开的茶楼酒楼不愿意使用,六堡茶的销量因此越来越低。不过,不时还会有一些客人到我们茶庄买六堡茶,我们店里会放几箩备售。那时候,除了大竹箩装的六堡茶,还有一些是用大纸箱包装的,用纸箱包装的六堡茶已经做成了散茶,不需要敲凿,每箱重三四十公斤,我们打开纸箱就可以直接将茶散卖给客人。

20世纪90年代后,新加坡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快餐店和茶餐厅越来越多,当地很多茶楼酒楼都结业了,六堡茶销往茶楼酒楼的市场越来越窄。另外,当地人的口味也变了,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喝饮料。品茶的人少了,六堡茶也很难卖了,有时候我们一个月都卖不出一斤六堡茶。从那时开始,白新春茶庄就不再经销六堡茶了。

“我们卖的六堡茶从香港用船运来”

讲述人:黄国盛(40岁,新加坡安发行茶庄有限公司负责人,现居新加坡)

“安发行”是我父母创办的,但从我爷爷那时候起,我们家族已经在新加坡销售六堡茶了。我们卖的六堡茶,都从香港那边用船运过来。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新加坡的港口还不大,所有大货船都要停在新加坡河口对开的海面。每次有大货船来,新加坡河里就有很多小木船划去靠上货船,从货船上卸货装上木船,再划回到新加坡河里。当时新加坡河口两边全部是大大小小的小码头和木栈桥,这些木船划进河里以后,就靠到码头或栈桥上卸货上岸,货主再找苦力用板车或牛车把货拉回自己店内。到了后来,新加坡扩建了丹戎巴葛码头,从国外来的货船才在这个码头卸货。进入2000年后,中国大陆的货物是运出香港再用船运来新加坡的。到了2007年左右,货物就可以直接从广州或深圳到船运来新加坡了。

20世纪70年代,“安发行”每年都要从香港订两三批茶叶。香港那边每次等到货凑成了一个集装箱货柜,就会发运过来,当时一个货柜的茶叶有六七吨,其中六堡茶有一吨左右。当时,我们从香港订购的六堡茶都用集装箱装好,由远洋货轮运到新加坡,在丹戎巴葛码头卸货上岸,我们要叫“开柜公司”派车去装货,然后运回我们的仓库。

“安发行”主要是做茶叶批发生意的。在20世纪80年代最高峰的时候,整个新加坡近八成酒楼茶楼的茶叶都由“安发行”供应,其中六堡茶占供货量的10%~15%;市面上门店销售的六堡茶,也有五六成来自“安发行”。如今,新加坡七成酒楼茶楼的茶叶仍由我们供应。

以前,新加坡的茶楼酒楼规模都不是很大,他们不会向我们整箩要货,每次都是订购十来二十公斤。我们店里专门安排三个工人加工这些六堡茶,其中一个工人负责把整箩的六堡茶敲碎,一个女工负责把敲碎了的六堡茶用袋子装好,一个工人负责送货,这样整条销售链才能完整。

20世纪80年代,我们还在新加坡各大百货商场和超市开设专柜销售茶叶,其中六堡茶占总销量的三四成。那时候,周边国家一些茶行和酒楼也来我们这里进货,我们茶庄10%的六堡茶销往周边国家,其中马来西亚的需求量较大,每次都是整箩整箩进货。

20世纪90年代,印尼也有客商过来我们店里买货。这些客商都是开中餐馆的,我还记得其中一个来自巴丹。印尼客商一年来几次,不过要的量都不大,每次都是用一个手提箱就能将茶装回去了,卖给他们的六堡茶大概占我们茶庄总销量的1%至2%。2010年前后,菲律宾也有客商向我们买六堡茶,他们在新加坡这里下订单,我们直接让香港那边加工好茶叶后用船从香港运去马尼拉。

以前,我们的家族在香港开了一家叫“荣发号”的茶行,我们经销的六堡茶基本从那里进口。我还有一个香港的叔叔(指香港制茶商黄新)曾到泰国制茶。他从泰国和越南的边境收购毛茶原料,自己加工制成六堡茶和普洱茶。他生产的茶叶中,有相当部分运到新加坡交给我们“安发行”经销,其中最多的就是标号为“222”和“111”的六堡茶。用泰国和越南毛茶原料制作的六堡茶、条索更粗、叶种更大、口感更甘甜、茶味更足。这些“边境六堡茶”数量,占了整个“安发行”经营的黑茶的两三成。因为“222”和“111”的汤色和口感都很好,我们也把一些七级普洱茶和“222”“111”拼配在一起,配好后再作为“222”“111”六堡茶销售,市场的反响同样很好。

2000年以后,因为香港的地价和人工成本过高,我叔叔就与中国大陆的亲戚一起,在中国大陆设厂加工生产普洱茶和六堡茶。直至现在,我们还进口经销他的茶叶。

“我们曾在百货公司开设茶叶专柜”

讲述人:李麦莲(70岁,新加坡安发行茶庄有限公司门店负责人,现居新加坡)

20年代70年代以前,我家公黄升海在新加坡这里和别人合作开了一家日杂百货店,这家店起初的名字好像叫做“合荣”,后来改名叫做“新荣发”。当时,店里卖的货品里就有茶叶,主要以六堡茶为主,这些六堡茶从香港发货过来。我家公有好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后来继承了“新荣发”。

开始的时候,我丈夫也在“新荣发”帮忙经营家族生意,主要是到茶楼酒楼推销茶叶。1970年左右,他自己创办了“安发行”。

到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新加坡的茶楼越开越多,我们的六堡茶卖得很好,占店里茶叶销量的30%-40%。以前,茶楼酒楼因为面积不大,来我们这里买六堡茶不会整箩买,每次都是买10-20公斤,我们将整箩的六堡茶拆散,按客户订购的数量用纸袋包好送去。

茶船古道寻迹境外行:六堡飘香牛车水 茶韵氤氲新加坡

李麦莲(左)向记者介绍安发行茶庄经销六堡茶的历史。

20世纪80年代,我们在“东方百货”“八佰伴”“依势丹”“英保良”等好几个百货公司和超市开设了茶叶专柜,在这些专柜也有六堡茶销售。我们把整箩的六堡茶拆散后包装成小盒,打上自己的牌子后再放上专柜货架销售,当时我们的自有品牌叫做“孖公仔”。这样一直做到20世纪90年代以后,百货公司的入场成本太高,而销售效果不太理想,我们就退出了百货公司和超市。

1985年左右,我们的店铺由欧南园二楼搬到了现在沙莪巷一楼街边的店面,原来二楼的铺面就改成了办公室。我们的业务从原来只做批发扩展到批发零售一起做。当时,来我们店里买六堡茶的人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一般每次都是买几百克茶叶,还有一些顾客是那些“红头巾”。在新加坡,很多老人喝六堡茶,他们觉得六堡茶的茶性温和,对肠胃比较好。这种理念影响了他们的子女,到了现在,他们的子女也来买六堡茶,我们的门市零售现在主要做老顾客的生意。

我们茶庄也有一些六堡茶是销往国外的。20世纪70年代,我们经销的很多六堡茶卖去了马来西亚,那边有不少茶楼酒楼过来买茶,有时候一买就是几十箩,然后用货车拉回去。到了20世纪80年代,还有一些马来西亚的茶楼酒楼和茶行来我们这里买六堡茶,他们都是十箩八箩地入货,当时吉隆坡茨厂街的“天利行”就向我们买了几箩六堡茶。【采写:西江都市报记者 苏爱清 杨 麦 龙天传 ,摄影:本报记者 苏爱清(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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