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国出现猴痘病例 可能传入国内吗?病毒学家常荣山:概率很小,很难成为“下一个天花”

多国出现猴痘病例 可能传入国内吗?病毒学家常荣山:概率很小,很难成为“下一个天花”

↑图片来自图虫创意

红星新闻实习记者 周炜皓 记者 潘俊文

实习编辑 朱洁英

截至2022年5月24日,世卫组织已在包括英国、西班牙、美国和澳大利亚在内的15个国家和地区记录到了90多例猴痘确诊病例。

据悉,不少国家和地区已陆续出台相关政策,要求对猴痘感染者实施隔离措施或进行密切监测。对于这一疫情,世界卫生组织多位专家明确表示,他们认为猴痘疫情并没有大规模暴发,人们不必恐慌。

资料显示,猴痘病毒于1958年在猴子身上发现,因此得名“猴痘”,致病率和致死率都相对较低,在被发现后尚没有造成过全球大流行。针对本次多国出现猴痘疫情,红星新闻专访了汕头大学病毒学专家、流行病现场调查专家常荣山,他指出,目前来看猴痘进入国内发生传播的概率很小。

据常荣山说,虽然最近几年来,猴痘这一DNA病毒的变异速率很高,但自从跨种传播以来,猴痘就一直是个自限性的对人弱致病的病毒,“没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天花那样的病原体。”

红星新闻:本次猴痘疫情会进入国内发生传播吗?

常荣山:这个概率很小,几个月内都不一定会有。

目前猴痘疫情在东欧、中东地区还都没有发现,传播范围距离国内较远。另外,由于国内的入境隔离政策,猴痘感染者在隔离期间就可以被识别并得到治疗,理论上很难流入社会造成传播。

红星新闻:猴痘的传播力有多强?为什么会在多国发生人际传播?

常荣山:该病毒应该被称为“啮齿动物痘”,它会持续存在于松鼠、袋鼠、睡鼠或其他啮齿动物身上,是种典型的人畜共患病毒,病毒初始传播指数R0是小于1的,就是有新病例,也很难传播给另外一个人,大规模疫情更不可能。这次爆发,这次全球大多数确诊猴痘病例都与旅行无关,大多数病例在非流行地区(西非,刚果金)外的年轻男性同性恋者中间发现,到目前没有死亡病例。

本来,人群中抗天花病毒的中和抗体对猴痘病毒有85%的保护率,自从1980年以后,全球停止天花疫苗接种,人类群体对天花病毒的免疫力下降的同时对猴痘的保护率也下降了。这是首要原因。

第二个重要原因是,猴痘病毒(自然宿主是啮齿动物)猴、人类都是它跨种传播的中间宿主,自从1958年发现以来,猴痘在人间的传染性是呈不断增强趋势的。研究非洲刚果(金)的猴痘分支的传染性时,得出的结果是上世纪80年代大约为每1万人中有1个被感染的病例,而到了2010年发展到每1万人有14个感染病例。随着传染的人类个体数量的增多,它进化得更适应在人类中传播。基因测序也发现了,西非进化分支,就是这次外溢到西欧、北美的猴痘的传播力发生了增强。

第三个原因,新冠流行2年多来,人群的群体免疫力受到了损伤,这样,从西非通过国际旅行到了西欧的某个个体通过单次偶然事件,就可以感染上未接种天花疫苗的个体,然后在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密切身体接触中发生了隐匿性传播,尽管它的R0值是小于1的。在西班牙发现的30个感染者中,葡萄牙的22个,大部分是男同,而且经常去固定的“桑拿”房,这些地方是固定的聚会场所。

在5月21日前统计到的90例确诊和57例疑似中,只有一例疑似是女性。

红星新闻:这轮猴痘疫情,与早先不明原因肝炎等是否存在重合和关联?

常荣山:英国目前发现了197例儿童未知肝炎,在4月初达到高峰,105人出院,11人接收了肝移植,无人死亡。分析表明,这些儿童的肝病疾病是自身免疫性肝病,与新冠全球大流行造成的群体免疫力减低有关,这其中,合并感染了腺病毒、新冠病毒可能是诱因,与猴痘没有关联。

红星新闻:近两年来,国际传染病是否呈现了增多的趋势?

常荣山:儿童自身免疫性肝炎和最新出现的猴痘,巴西今年已发现54.2万例登革热病例,接近2021年全年报告的数量,160人死于登革热,这些事件都让公众感到紧张,对于非传染病领域的人来说,可能不了解在新冠疫情之前,新发传染病几乎每年都会出现,从小型聚集事件到国家范围的爆发,是非常常见的。

但是,像SARS-CoV-2(新冠病毒)这样具有极高的传播力又能隐匿传播的新发传染病,不仅在RNA病毒中是极少见的,也是历史上全球流行病中极为罕见的,完全可以和1918年大流感并列,当然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

红星新闻:猴痘症状有哪些?传播途径呢?危害性如何?

常荣山:猴痘通常以类似于流感的症状开始,包括发烧、头痛、肌肉酸痛、发冷、疲惫和淋巴结肿大。在发烧后的一到三天内,患者会出现皮疹,从面部开始并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这种疾病通常会持续大约两到四个星期。

参照历史上“天花”病毒的传染途径,猴痘病毒的传染机制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主要是通过密切接触实现传播,主要途径包括呼吸道飞沫、体液、皮肤损伤或者被污染的材料(如患者皮疹破裂后流出的液体沾染的衣物、床单等)发生。从病毒的R0值(一个感染者在传染期内,在易感人群中引起的新感染者的平均人数)来看,猴痘要远低于天花病毒,也要比新冠、SARS等病毒弱的多。

在中非的流行地,刚果金,由于是极不发达国家,只能统计疑似病例(猴痘发病后症状非常典型,疑似病例就有可能就是真正病例),其中,2020年以来的疑似病例总数已突破万例,达到了10545例,死亡362例。危害性可见一斑。

但是,在西非的尼日利亚,2017年之前,已经连续39年没有发现过猴痘,2017年死灰复燃之后,确诊了558例,死亡8例,这次外溢到欧美就是这一分支。在中非和西非的疫区,猴痘的发病率正在连年看涨,这个是不争的事实,外溢是迟早的。

红星新闻:应对猴痘,目前有哪些切断传播的途径和预防、治疗方案?

常荣山:人类之间的传播主要由于密切接触了感染者的呼吸道分泌物、皮肤损伤,或被患者体液或病变组织污染的物品(如患者皮疹破裂后流出的液体沾染的衣物、床单等)。猴痘病毒能在呼吸道飞沫中存在,但通常需要长时间面对面接触才能传播,只要保持距离,就不会通过气溶胶传染,所以不一定要戴口罩。人和人之间的社交隔离,避免面对面的长时间接触,不接触患者的体液和物品,就可以切断传播的途径。

2019年9月24日,美国FDA批准了一个预防天花和猴痘的疫苗;现在中国、英国等国家还有天花疫苗储备,接种天花疫苗一样可以预防。2022年5月19日,美国FDA紧急扩展了用于治疗天花的药物TPOXX治疗适应症,用于猴痘的治疗。

红星新闻:为什么世卫组织对这次猴痘疫情会评价为“罕见而不寻常”?

常荣山:猴痘在人传人过程中的基本再生数远小于1,但仍然可以在人群中形成偶发的持续传染链。随着人类不再持续接种天花疫苗,抗天花的群体免疫水平必然会逐渐回退,抗猴痘也同样回退,这样,预计猴痘的基本再生数还会随之上升,但应该仍然不会超过1(因为人群中40岁以上的,接种过天花疫苗,这部分人能提供85%针对猴痘的交叉免疫保护作用)。

鉴于目前的态势是: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人传人,病例总数量仍然很少,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是罕见的;在非洲疫源地外的几千公里外的多个国家同时发现了上百例,只能说明,都是单次偶然事件串联起来的隐匿性传播链,把这个基本再生数《1的,本不该发生流行的自限性人畜共患病传播到了这么广泛的2个大陆的十多个国家,是“不平常”的。

红星新闻:猴痘会像新冠一样不断变异吗?

常荣山:是的,作为DNA病毒,最近几年来,猴痘的变异速率很高。

欧美发现的有三条初步完成的测序结果,分别来自葡萄牙、比利时和美国(麻省)。三条序列相互同源,属于病死率低的西非株系;三条序列和2018年/2019年从尼日利亚外溢到以色列、英国和新加坡的几个序列高度同源,所以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怪东西。

2022年葡萄牙序列比起2018年的英国/以色列序列,多出了40多个突变,而正常情况下,猴痘这样的DNA病毒整个基因组每年只发生1-2个突变,这说明,此西非株变异速率高出正常的5-10倍了。

红星新闻:猴痘会成为“下一个天花”吗?

常荣山:天花病毒通过呼吸道和接触传播,传播力超强,致死率30%,远超流感、新冠、SARS,而猴痘自从跨种传播以来,就一直是个自限性的对人弱致病的病毒。

猴痘的基本再生数在人类中在提升,其持续演化成为一种人类病原体的风险在增高,具体的演化路径未知。幸运的是高致死率的刚果进化分支没有外溢,而传播力增强的西非分支(致死率在1%以下,现在发现的进化分支致死率应该还要低)外溢了,这支最终进化成类似于天花流行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天花病毒的致死率是30%;而高致死率(10%)的刚果分支,即使流行,也能被已有天花疫苗对付。

所以,我认为未来,猴痘没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天花那样的病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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