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走完上市路,这家互联网医疗第一股做对了什么?

三年走完上市路,这家互联网医疗第一股做对了什么?

文/ 韩璐 编辑/ 李惠琳

一年前和孙正义的会面多少让王涛有些意外。

2017年10月初,平安好医生董事长兼CEO王涛飞赴日本,为上市前的Pre-IPO轮融资与软银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孙正义会面。为此,王涛还特意准备了长达20分钟的PPT介绍。

然而,只用了10分钟,王涛就说服了这位掌管着上千亿美元资金、曾成功投资过阿里巴巴和雅虎的全球投资圈的大佬。孙正义认为,平安好医生未来有机会成为医疗健康领域的阿里巴巴,并拥有全球最先进的AI医疗科技。

传闻中火速拍板的孙式风格,让王涛意识到,平安好医生的价值被认可了。

事实上,平安好医生也的确在努力不辜负每一份信任,不管是来自员工、合作伙伴、股东方还是消费者的。

平安好医生最新发布的上市后第一份业绩中报显示,营业收入11.23亿元,同比增长150.3%;公司注册用户数达2.28亿,较2017年末增长3520万,亏损收窄。同时宣布了国际化战略,与东南亚最大的移动O2O服务商新加坡Grab公司共同出资2000万美元,设立东南亚国际合资公司,步步为营。

上市后,聚焦在“镁光灯”下,王涛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马总(指平安集团董事长兼CEO马明哲)和我说,今天盼着上市,上市后一堆人盯着你,只要是你的股东,就有权利批评,就有权利提出要求,不再是集团的压力,而是来自方方面面的。”从上市到现在的三个月里,王涛真切体会到“过来人的经验”,每一方投资机构,都要求与CEO直接对话,那些上市前后许下的业务承诺,都要言出必行。

偶尔的周末,他才有时间捡起自己的兴趣爱好,打上几局高尔夫。球场高处立着奔驰的广告牌“The Best or Nothing”。两年前,同样在这个球场,马明哲指着广告牌表示,平安好医生要么出众,要么出局。这背后,是马明哲作为集团股东对平安好医生的期待。

中国医疗市场是个大蛋糕,也是块难啃的骨头。优质医疗资源稀缺与分布不均,医疗服务体验不佳,基本社会医疗保险资金压力提升。各种问题交织,让整个行业的改革推进缓慢。

线道之间,错综复杂。王涛面对的是一场局局新的对弈,用意深微,均考验着这位执棋者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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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好医生CEO王涛

谋局:破出医疗之茧

王涛16岁考入南京大学少年班计算机专业,20岁留美攻读计算机硕士,毕业参与了微软Windows Media、Office等产品的研发。曾经担任金山软件CTO,和雷军搭档推出国内第一款大型网络游戏《剑侠情缘online》。2004年,他加入阿里巴巴集团担任集团技术副总裁,2007年晋升为阿里巴巴集团资深副总裁兼阿里软件总裁,是马云早期“五虎将”之一。

2013年,受马明哲的邀请,王涛加入平安集团,出任平安健康险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主导平安集团健康入口的搭建。2014年8月,王涛带领着一支30人的团队,孵化平安好医生APP,并开始筹备注册平安健康互联网股份有限公司。

人年轻时候的容量与宽度,会决定日后建立起的格局与勇气。要做一名运筹帷幄的棋手,既要有深邃缜密的思维,也要有决策千里的谋略,这样才能敢做别人无法拍板的决定。

平安好医生内部的一位员工说,王涛是一个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在A与B的选择里,经常能做出异于常人的决定,而这恰好成了平安好医生有别于竞品的关键。

王涛坦承,若要说这些年的纠结与苦恼,彼时对于自建医疗团队的执着最记忆犹新,也是他和创始团队意见分歧最严重的一次。

2014年前后的创业环境,讲究唯快不破。以速度换市场的论调,充斥耳边,快速出战略,快速执行,快速有成果、快速起量。至于服务,“我们会完善”;对于盈利,“有流量就不怕”。清一色的创业宣言,让平安好医生的构思初期,也想过快速圈起业务。一来,不少阿里出身的创始团队,对轻资产的平台模式驾轻就熟。二来,平安好医生在互联网医疗的棋局里,并不是第一个落子的公司,想要获得先机,时间紧迫。

2010年前后,包括BAT在内的各大机构,都开始了医疗方面的布局。2011年,春雨医生以轻问诊起步,提供医患交流平台,以提高医生闲置时间的利用率。阿里、腾讯则分别以“未来医院”和“智慧医疗”的平台战略,将信息化技术手段嵌入到挂号、预约、支付、药品采购等服务环节。

全球来看,医疗几乎是每个国家最为封闭、复杂、保守的领域。服务者(医疗机构)、消费者(患者)和支付方(医保)三方独立,而在这个生态体系中,又以掌握核心医生资源的医院话语权最强。《颠覆医疗》作者、美国著名医学家埃里克.托普将整个状况形容为医学之茧,交织着体制、固有观念、医学知识的复杂性等多种关系。

王涛希望平安好医生做的,是在盘根错节的关系里,理出一条行之有效又能让多边满意的链路,患者能够获得有效的资料资源,医生能够得到与之付出匹配的回报,社会能够借此缓和就医压力、降低医疗成本,甚至产业链条能够被激活。

“不能再用电子商务的方法论,去走医疗的路。”对于王涛来说,要么出众,要么出局,没有中间选择。他决定让平安好医生拥有自己的医疗班子,而且是从专业医疗体系中“圈优质的医生”,通过医网、药网、信息网的建设,同时连接保险支付方,统一、协调、平衡支付方、服务方(医生、医院、药房)、病患的三方利益,最终实现 HMO(Health Maintenance Organization)的服务闭环,以此区别于同行。这其中有使命感,也有变现模式的考虑。

王涛要招募医生的想法,被团队成员泼过冷水。“通过互联网搭建健康问诊平台,这种交流形式老百姓不一定买账,支付会是问题。再者自建医生团队,不像招募一个产品团队这么简单,说服医生脱离体制需要勇气、资金和一个可预见的未来。”有人不客气地说,这么玩肯定入不敷出。

“我觉得那时候没有选择。”王涛说,取名平安好医生,道理很简单,看病难不是难见到医生,是难见到好医生,尤其在低线城市。“由于分科室、医疗资源分配不均,兼职+抢单模式行不通,线下的医生兼职线上询问,究竟顾哪头?很多现实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

王涛坚持需要对医生有管理权和话语权,才能谈效率和质量,“既然我们不能面对面询问,就要在交流的时候更仔细、时长更久。”

2014年8月起,平安好医生组建起了一支医疗队伍,从线下坐诊到线上导诊,成为健康管理的守门人。

平安好医生的办公室白墙上,贴着公司的愿景:为每个家庭提供一位家庭医生;为每个人创建一份电子健康档案;为每个人制定一个健康管理计划。上医治未病,平安好医生为医生重新定义了价值。

王涛的班子,包括首席运营官白雪、首席产品官吴宗逊、首席技术官王齐,均是互联网出身,知道数据的力量,也了解数据在整个医疗领域的缺失。“互联网技术的效用,是能够留存数据,不管语音、图片、文字,我们打上标签、时间、病症,为每一个人建立起电子健康档案。前提是,获取的方式有效、服务体验良好。”王涛希望,平安好医生这个入口的吸引力,能来自一群专业的医生。

平安好医生的招股说明书显示,在员工福利开支部分,2015年末为1820万元,2016年末增长至5380万元,2017年前9个月的薪酬支付额高达5660万元。开支主要用于自有医疗团队的薪金。

回头看这个路线,依旧很重资产,也很冒险。幸好平台一经问世,注册用户和日活数据就证明了市场的热情。2016年8月,平安好医生APP上线一年零4个月,注册用户数突破1亿。而最新披露的中报数据显示,平安好医生注册用户数已经突破了2.28亿,月活跃用户数达到4860万,日咨询量突破了50万。

QuestMobile发布的《2016年中APP实力榜》显示,截至2016年6月,平安好医生的月活跃用户(MAU)达到2774万,同比增长率为1052%,线上消费活跃率达62%。平安好医生在2016年时就已挤身MAU千万级俱乐部。

平安好医生的弯道超车,从王涛的反其道而行开始,仿佛是既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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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和:技术与生态同行

2014年末,王涛正式脱离平安健康险董事长的身份,首次作为平安好医生的创始人,接受《21CBR》记者专访。当时他将这支队伍比作狼,在撬动医疗领域的改革和优化上,一支门外汉的团队,需要锋芒。

2016年12月13日,王涛和平安好医生的管理团队进行了一个小范围的庆祝,纪念自己加入平安3周年,那亦是他掌舵平安好医生的第二年,公司已经从产品雏形,一步步搭建起了“医疗+医药+健康管理”闭环,其中有试错、有反思。

与2014年初次畅想战略时的激进相比,此时的王涛对于医疗有了更深切的认识,包括对市场需求、用户习惯以及一个互联网企业在大健康中起到的作用。王涛学着温和地表达,柔软地与政策、市场相融合。“打造医疗生态服务闭环”战略不改的前提下,棋至中局,战术讲究刚柔并济,攻守与取和并行。

这种姿态,与前东家阿里的医疗战略对比鲜明。

阿里认为,不需要建更多的医院找更多的医生,不需要建更多的药厂,未来应该是医生找不到工作、医院越来越少、药厂越来越少,就能让病人越来越满意。可信息化手段解决不了现实问题。随着生命科学发展,疾病的种类、复杂程度被逐渐解码,医疗需求不断膨胀,医疗资源尤其是医生培养、医药研发的进程又相对缓慢、困难,供需矛盾日益紧张。

王涛看清,在这个内行人占据了绝对话语权的领域,外部进入者首先需要尊崇规则和秩序,不是肆意打破。“棋圣”吴清源曾说过,围棋的真谛就是“在广阔的世界里谋求和谐”。

2017年,平安好医生提出了最重要的开放平台战略。初期圈医生、建医院、导流量、售保险、控费率的逻辑不变,实现路径发生了转变,平安好医生开放了,更多是做连接者,不是缔造者。

这让平安好医生回归医疗的本质。“不要简单理解模式的轻与重。”王涛告诉《21CBR》记者,平安好医生完成了第一阶段从构建健康管理到在线健康问诊服务的完善,通过自建医疗团队区别于竞品公司,定位“健康管理+移动医疗”。

2016年底,第二阶段的平安好医生从初期“在线问诊”的单一业务逐步走向医药结合,打造“在线问诊和线上购药”服务闭环。获得B2B和B2C医药牌照,开设健康商城,拥有线上供药的能力,并且在8个城市试点送药上门服务。同时,在健康管理方面,也和体检连锁品牌合作,形成线上预约、支付、线下服务再回到线上进行体检报告解读和跟踪的业务链,实现一站式全方位的健康管理服务。在服务闭环的背后,每一个客户已经在平安好医生的信息云上,留下了自己的电子健康档案信息。

如今,第三阶段的转变思路是成为全球最大的医疗健康生态平台,引入更多合作伙伴。

在这个庞大生态圈的核心,平安好医生自聘了千人规模的自有医疗团队和近5000名外部签约名医(均为三甲医院副主任医师及以上职称),在AI人工智能的赋能下,通过7*24小时全天候在线咨询,为用户提供辅助诊断、康复指导及用药建议;在这个圈层之上,平安好医生合作了线下约3100多家医院(包括逾1200家三甲医院),用于完成后续分诊转诊、线下首诊及复诊随访服务。同时,平安好医生覆盖约2000多家包括体检机构、牙科诊所和医美机构在内的健康机构以及10000多家药店。这个生态圈已基本能形成线上咨询与线上购药、线上咨询与线下就医的服务闭环。

在支付上,联手平安健康险共同推出平安e家保,联手平安人寿推出了就医360计划,并在南方医科大学深圳医院、佛山市中医院等多家医院建立了商保直赔系统,不断探索新型商业保险医疗模式。

实际上,平安好医生这样做是完全打开了自己,以前是绝大部分自建,现在的关键词是合作、生态圈。在早期平台启动的时候需要一些头部应用和服务来吸引用户,现在平安好医生的注册用户上亿,平台雏形也已形成,接下来用户的需求会更多元和丰富。因此,在2016年年中完成 A轮融资后,平安好医生重新梳理了定位和模式,确定了合作和开放的思路。

“早期我们设想过自建全科类型的诊所,做基础医疗,投入产出上,长期会处于亏损状态,我们考虑用社会力量。另外,中国不缺诊所数量,是缺整个生态体系。”王涛体会到,中国的医疗现状,是患者对医疗机构、自身疾病的了解有限,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鉴别标准、管理标准是缺失的。

“医疗平台不像淘宝,可以用星级评价、退换货来改变体验。即便是法律和政策,在帮助消费者鉴别医疗服务和产品上,界定也不明确。平安好医生要打造一个中国医疗健康的生态门户。”王涛告诉记者。

在诊所与医院的布局上,平安好医生也通过合作与平台方式,拓展线下场景。与香港盈健医疗成立合资公司,在上海开设了首家定位于综合医务服务的旗舰店上海盈健门诊部,又在青岛和合肥分别开设了两家互联网医院。

在构建开放的生态平台的同时,王涛又开始有了新想法。2016年3月,AlphaGo以4比1胜过了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那时候,王涛想到,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能否在健康大数据以及辅助诊断上起作用?他与王齐商量了AI应用的必要性以及自主研发的可能性。

“有点意外收获。”王涛说,当初自建的医疗团队,在一年多时间里,上亿个问诊案例与健康数据的留存,积累了几亿条的互联网问诊、电子处方、用药等医疗大数据,这些大数据为平安好医生研发AI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应用打下了基础。

基于AI的机器人医生可以打通全科室的数据,一名医生每天最多接受20人的询问,AI却可以辅助问诊翻番。 此前有研究表明,AI机器人仅通过4年训练,就学习了200本肿瘤领域的教科书、300种医学期刊、超过1500万份文献和60多万条临床试验中的医疗证据,可以在肺癌、乳腺癌、直肠癌等多个领域向人类医生提出建议。

于是,王涛更坚定在内部推动AI技术的决心,并且定下了30亿元AI开发的计划,这个数字超过了当年AI领域的融资总和。

平安好医生内部做过一个测算,按照现在问诊量增长的速度,在医生产能不变的情况下,到2020年,平安好医生需要雇到1万名医生。显然,靠人海战术扩张服务便捷并不现实。“通过AI训练,分析线上问诊的关键问题,医生的回答,以及医生如何解决用户问题,构建单病种的知识图库。由AI系统通过自动化收集用户基础信息和病症前的信息,再由医生问诊复核的方式,节省医生的时间,提升在线咨询问诊的效率。”王涛认为在寻医问诊这件事上,要降低边际成本,需要依靠技术革新。

作为AI+医疗先行者,平安好医生获得了不错的用户基础,上线3年注册用户突破2亿。而积累的数亿条问诊及咨询数据,也进一步训练了平安好医生的医疗AI大脑。

AI赋能在线问诊的成效已经显现。平安好医生的中报数据显示,AI研发已提交了26项专利申请。在自有医疗团队规模只增加了10%左右的前提下,平安好医生完成的咨询量提升了近60%,日均在线问诊量达到53.1万,相当于全球最大的医院——郑大一附院日均门诊量的30倍。

不仅效率在提升,平安好医生的服务也在衍生出更多形态。今年4月,平安好医生的“一分钟诊所”智能药柜正式亮相,不足1平方米、看似自动贩售机的“无人诊所”,可实现病人与云端医生语音对话,通过病情描述加上检查设备,病人可得到初步诊断,节省了常见病的诊疗时间。诊断完成后,如有需要,还可以直接在旁边的智能药柜付费买药,实现“AI预诊、在线问诊、支付购药”一站式诊疗流程。

近期,平安好医生与九州通达成合作,旗下数万家实体药店、连锁药店、医院机构等线下空间,都将陆续引入“一分钟诊所”与家庭医生服务,整个平安好医生的服务密度,将通过合纵连横,快速铺开。

如今的平安好医生,已经从单向导医导诊,通过技术、资金、平台形成了一个有着吞吐力的医疗服务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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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好医生高管团队

落子:敲响上市生物钟

2018年5月4日上午9:30,王涛和马明哲在港交所共同敲响了平安好医生的上市之钟,上市主体为平安健康医疗科技,获得653倍超额认购,开盘股价57.3港元/股,成了当时港股最大规模的 IPO。

从资本层面看,三年半的时间,平安好医生走了互联网前辈们十年的路。

平安好医生的代码出现在港交所的大屏幕上时,王涛松了一口气,“对于跟随我一起创业,走到现在的团队来说,总算让大家在三年半的时候里,看到了一定的成果,要是没干出名堂,不知道如何面对”。

很少人知道,这家全球AI医疗科技第一股上市背后的故事。

2017年8月初,例行的集团汇报,王涛一如往常和马明哲做阶段性汇报,并且计划启动B轮融资,该融资计划距离2016年5月的5亿美元A轮融资,相隔了一年多。那段时间,整个互联网医疗行业几乎陷入停滞,丁香园创始人李天天戏称,移动医疗“移不动”了。

2017年2月9日,百度裁撤了医疗事业部,仅历经764天。

和多年前BAT们对于互联网改变医疗的雄心壮志相比,消息一出,行业沉寂了。舆论质疑互联网人能否做好医疗,投资人不再热衷这个领域的企业。

对于平安好医生来说,B轮融资的启动,要给自己正名,也是行业所需。

王涛回忆道,刚提出计划启动B轮融资,马明哲当即说,港交所正在制定全新的上市规则,对于新兴的三类公司打开大门——同股不同权结构公司、未有收入的生物科技类公司、将港交所作为第二上市地的公司。

平安好医生是否要上市?成了眼下的课题。

会后,王涛找来为其制定B轮融资方案的投行花旗与摩根斯丹利,商量这个大胆想法能否实际落地。“在国内主板上市,面对的是三年盈利的硬指标;在境外市场,则考验全球投资人对于企业价值的判断。我们和投行一起研究了上市新政,平安好医生符合港交所上市条件。”

2017年9月,王涛与马明哲正式讨论了上市的可操作性,马明哲希望王涛能带领平安好医生享受到新经济公司的红利期,王涛也认为,上市是一个强有力的积极传播。

会议结束,平安好医生的上市工作正式启动。内部组成了上市小组,由王涛全权负责,同时聘请了四家投行,梳理业务逻辑、商业模式,定下了包括重组、合规、监管、访谈、交表等所有步骤的时间节点。

这时的王涛就像一个棋至中局的棋手,落子果断而自信。“去年12月底正式完成重组,28天后正式向港交所提交申请表,按照上市规则,掐准每一个时间点,一天都没有浪费,今年2月份春节一过,预路演、正式路演排上日程。4月10日,上市聆讯通过。”王涛回想每一个关键项,高效的团队执行力,整个过程准时得不可思议。

一边团队在紧锣密鼓筹备上市,另一边,王涛在为这家公司准备Pre-IPO轮的融资,以此在上市前拥有一个可参照且合理的估值。时间紧迫,需要一个快速拍板且有足够金额的基金,“我们没有办法等2-3家机构的决定,一旦这一轮融资拖延,后续的上市计划就会被搁置。”

最理想的Pre-IPO投资者就是孙正义,“软银的愿景基金拥有千亿美金的规模,孙正义对于创新模式以及科技企业,又有足够的支持与耐心”。

幸运的是,孙正义认可平安好医生基于AI科技的平台模式,有望成为医疗界的阿里。这一说法,让王涛心生鼓舞。其次,平安好医生能够解决一部分医疗需求,不仅国内市场需要,在国外同样适用。软银旗下拥有各种合作伙伴,可以牵线让平安好医生的业务走出去。

有核心竞争力且可以复制,在最重要的价格问题上,孙正义甚至希望上市融资份额由软银全包。

“以前听过很多孙正义火速拍板,决定一个投资的故事,如今自己亲身经历,挺有成就感的。”王涛很兴奋,也一度有过犹豫是否要继续上市之路。

“公司上市,不是我一人之利,关乎品牌形象,员工激励等。”王涛回国与集团内部核心团队讨论后,决定婉拒孙正义的提议,还是以Pre-Ipo的轮次,接受其投资。不甘心的孙正义要求平安好医生让渡5亿美元,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软银愿景基金通过其全资附属公司投资4亿美元,投后估值超过54亿美元。

为了配合平安好医生的上市时间表,孙正义派出了自己专业的投资团队,同时聘请了6家咨询公司,力保1个月里完成所有尽调工作。办公楼层最大的会议室,被会计师事务所、律所、投行以及平安好医生的团队承包,日以继夜。

平安好医生的商业模式,打动了孙正义,也吸引了阵容豪华的基石投资者。包括美国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基金(Black Rock)、新加坡主权财富基金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通过GIC Private Limited投资)、加拿大退休金计划投资委员会、美国资本集团(通过Capital Research and Management Company投资)、马来西亚政府战略投资基金Khazanah Nasional Berhad、正大光明控股有限公司、瑞士再保险(通过Swiss Re Direct Investment Company Ltd)在内的7家重量级投机机构为其上市保驾护航,也为平安好医生的国际化业务夯实了基础。

平安好医生上市后,孙正义立刻撮合王涛与Grab团队见面,3个月时间快速完成了合资公司的建立,明确了平安好医生的出海计划,完成了泰国、越南、印尼等多地的调研与考察。“我们在引入基石投资者的时候,对于背景和资源的考量,其实已经有这方面打算。”

王涛回想那几个月走过的路,酸甜苦辣全有,“一门心思要上市的时候,预想过很多次敲钟场景,真到了那一刻,倒很平静”。王涛说,敲钟的仪式感让他们大半年的心血没有白花,是对过去的交代。那时候他也知道,敲钟后的日子完全不一样。“上市前,是个不完全的市场,价值认同是投资方的事,谈好的估值不会因为流量、收入改变。上市后,完全的交易市场,好就涨,不好立马跌,懈怠不得。每一个投资人,都有资格给我们打分。”

不管怎么说,这支互联网医疗第一股的意义和价值都不言而喻,资本和社会首次认可了互联网医疗概念,接受了以互联网、技术为驱动,优化医疗服务与体验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认可作为一家盈利性企业,在医疗行业中的新角色以及营收想象。

“此前,这个行业里是没有公开数据的,也没有明确、被定义的盈利板块。”平安好医生提供的行业里首份公开披露的招股说明书,第一次将四大业务板块做了清晰描述,家庭医生服务、消费型医疗、健康商城、健康管理及健康互动,也开始用这个兼备合理性与商业性的故事,拨开笼罩在互联网医疗之上的阴霾。

三年走完上市路,这家互联网医疗第一股做对了什么?

悟道:仁心仁术

平安好医生的医学团队,在上海打浦桥,是公司的另一个职场。

和其他公司部门的氛围不同,这里更多只有安静的键盘打字声音,每一台电脑前坐着的是有多年经验而如今脱离体制的医生,身在企业的他们还是习惯性穿着白大褂,电脑背后则连接着超过2亿的用户。墙上则挂着“仁心仁术”、“医德高尚”的锦旗。

“一个差点被误诊的病人家属送来的。”王涛指着一面锦旗告诉《21CBR》记者,去年冬天,普内科的主治医师介绍了一名来自广东普宁的患者家属咨询,主诉症状很简单,母亲感冒且持续背痛,在当地医院吊针,吃药、热敷后依旧没有缓解。她将所有检验单、影像资料上传,想问问这里的医生,有没有好办法。

普内科的医生看了资料,体现的就是普通感冒,没有异常,但曾经经手过的各种病例,让她觉得需要警惕心肌梗塞的前兆,于是找来心内科医生咨询,并告诉患者应当立刻前往当地医院的心内科就诊,主诉心肌梗塞病状的检查。几天后,患者送来锦旗。

“她是众多案例中非常小的缩影。包括这位患者的咨询在内,我们现在80%的服务都是免费的。”

王涛说:“不收费的生意,就当积德行善。”

这是医者的口吻。2017年5月,王涛在平安好医生原先“客户第一,团结协作,重在执行,激情澎湃”的企业文化中,补上了一条——积德行善。虽然公益和商业性很难共存于一家企业,可王涛想强调,在医疗的漫道上潜行,有些问题无法回避,比如不会大规模盈利,又或者很难成为富翁。

棋局对弈,下士下棋为吃子, 中士下棋为占地, 上士下棋为悟道。王涛执棋,懂得拿捏枰罫之间的分寸。

他明白,其他领域的经验搬到医疗行业,效果完全不一样。以阿里基于电商构建的生态为例,市场化、商业化程度成熟的电商行业流量、投出产出以及每个阶段的效果是能够大致预计到的。

不够市场化的医疗服务领域,投入和产出却往往不成正比。“基础医疗是保障性服务,在国家的价格体系里,收费单价低,还有医保支付来确保基础医疗服务的可及性。”

现有体制下的定价,不反映医生真实的时间和劳动成本,也不反应市场价格。换句话说,医疗最核心的玩家都在上下求索,市场化的公司又能赚多少?“作为企业,需要考虑盈利模式,股东、投资方、合作伙伴都需要。可身在关切生命的大健康领域,意义就变了。”

王涛的日常非常忙碌,光是应对络绎不绝的投资方与合作伙伴,已经耗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舍弃了很多事情的他,唯独一直坚持每周去医学团队的职场,鼓励医学工作者坚持下去。

上市前后,王涛有留意到关于平安好医生模式的讨论,尤其是对变现能力的质疑。“我很能理解,第一,互联网医疗到今天还是新生事物,患者存在顾虑,我们首先要让大家有免费体验的机会。其次,即便收费,也收不了多少钱,无法覆盖医生成本,但我们每天切切实实帮了很多人。”

王涛信奉卡夫卡的话,人类有两大主罪:缺乏耐心和漫不经心。“我们不是完美公司,可一直在坚持大踏步向前,开拓更多的市场,寻找更多变现的机会,去培育市场的耐心和信心。”

前路艰难,还有诸多关键问题等待政策、制度的明确与解决,例如包括各级医疗机构在内的数据库建立、医保支付问题。“电子病历系统不打通,互联网上初诊的信息就没有办法在转诊时起作用,医院就医过程封闭,互联网随诊就有难度。如果有一天在法律保障、用户授权的前提下,数据能够融为一体,流程能够贯通,体验和效率就会极大提升。另外,国家已经开始承认互联网医疗的合法性,能否在拥有更完善、具体的审核制度下,给予医保支付的支持,未来也很值得期待。”

王涛相信,这个领域需要团队的不懈努力,“我们十年后再看,那时候服务和技术都在进步,IOT智能设备、智能检测系统能直接将健康数据传输给我们,互联网医疗科技真的能够改变人看病的习惯,重病、大病、手术需要去医院,常见病,远程诊断、智能设备可以精准诊断,医生处方开具后,1小时药品就送到家了。就像现在外卖送餐服务一样。所有这一切,平安好医生都在尝试完善。”

有意思的是,2014年8月,当时平安好医生员工不多,不少团队成员是王涛从阿里的管理职位上拉到上海的。那时,平安好医生有一辆幸福班车,每周五送这批安家在杭州的员工回家,每周一一早再统一接送来上海。

现在,随着平安好医生员工不断增加,幸福班车也被班次更多、不会堵车的沪杭高铁替代了。技术优化了他们的交通方式和出行体验,而他们,正试图用技术与新生态,在筑起高高围墙的医疗领域里,凭着孤勇与信仰,优化中国的医疗方式与就医体验。

幸运的是,改变,正循序渐进在蔓延,铿锵有力地在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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