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湘子桥是海外潮人家乡的标志性符号。林文强 摄
2022年2月22日，潮州市正式向国际潮团总会申请主办第二十二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目前，汕头市、菲律宾、新加坡、柬埔寨等地也纷纷参与竞争举办权。
国际潮团联谊年会，是由东南亚潮人发起的、目前为止规模最大的国际性潮人活动，每两年举办一届，自1981年首届举办以来已连续成功举办了20届。第二十一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将在海南省举行。
曾经，顽强拼搏的潮人乘着红头船勇闯海外。国际潮团联谊年会的设立，为散布世界各地的潮人架起一座联络乡谊的桥梁。
作为潮人发祥地的潮州，历年来与年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次申办，是潮州对海内外潮人的真诚呼唤和热情欢迎，也是海外潮人回归潮人故里的良好契机。
●南方日报记者 黄敏璇
海外一个潮州
潮人移民海外，最早可追溯到唐宋时期。至清代乾隆年间，海禁的放松和本土生存空间的愈发逼仄，使得潮人出洋迎来高潮。彼时，自樟林港驶出的红头船，带着一批批潮人“下南洋”谋生计。
潮人历来重乡情。在移民地定居的潮人，为求得在异乡立足发展，常常自发结社互帮互助，联络乡情的各类海外潮团由此产生。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球潮籍人士约5000万人，其中旅居海外者有约2000万人之多，民间因此有着“海内一个潮州，海外一个潮州”的说法。此外，分布海外的各类大小潮团也有上千个之多。
暨南大学研究生谢杭锋曾对当代海外潮人社团进行研究。他发现，上世纪70年代后，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海外各地的华人社团之间开始加强宗乡联系和经济合作。而当时一些潮人社团却因思想及价值观念陈旧，所举办活动往往无法突破社团活动之窠臼，且未能吸引年轻潮人加入，导致潮人社团面临发展后继无人的窘境。因此，一些海外潮人社团的领导者逐渐意识到，海外潮团的联合是社团长远发展的必经之路。
国际潮团联谊年会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1980年8月18日，在马来西亚召开的东南亚潮团联谊座谈会上，与会代表一致赞成，今后每两年在各地区举办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年会的宗旨是：敦睦乡谊、弘扬文化、促进工商、服务社会。
1981年，首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在香港成功举办，来自9个国家和地区的10个代表团共662人参加了年会，会上开展了金融投资、工商贸易、促进乡谊等3个专题研讨会。这次年会气氛热烈，盛况空前。会议的成功举办标志着世界潮人社团跨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让海外潮人备受鼓舞。
此后，国际潮团联谊年会连续每两年举办一届，参加的潮团和潮人总数不断增加，年会影响力也不断扩大。其间，年会陆续决定出版《国际潮讯》、编制会歌、举办国际潮青论坛、成立国际潮学研究会并于每届年会同步举行潮学国际研讨会，同时还根据各主办地和年会主题举办各类书画、商品展览会，以及经贸和金融论坛。与此同时，年会举办地也由东南亚扩展至欧洲、美洲，并且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推进，逐渐进入中国内地举办。
连接海内外潮人的桥梁
多元化的活动内容让年会不仅起到敦睦乡谊的作用，也让年会在文化研究和经济效益方面贡献颇多。
在澳门举办的第五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期间，潮籍汉学大师饶宗颐教授在会上作“潮人文化传统的继承和发扬”专题演讲，他倡议年会筹设文化学术基金，资助学术研究，培养文化教育人才，使潮汕文化薪火有继，传之久远。此后的第六届年会不仅邀请了饶宗颐教授，还邀请了法兰西学院汉学家施博尔博士共同演讲弘扬潮州文化，进一步推动潮文化研究。
近年来，几乎每届年会的举办权都有多个国家或地区的潮团竞争申办。吸引这些国家或地区的，更多是年会可能带来的不可忽视的经济效益。
韩山师范学院教授许晓鸿曾对国际潮团联谊年会的组织特点进行研究。她认为，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作为民间自发倡议和创建的活动，其组织者不可能拥有公权力那样的便利和资源，只能依靠自身的财力和社会声望叠加的实力和号召力，而这些人主要是拥有雄厚资产和财富的企业家。
因此，在许晓鸿看来，作为一个以海外潮籍同乡团体为基础的国际华人社团联盟，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已逐渐形成一股引人注目的国际经济力量。其拥有日益雄厚的多国资本、广泛的多国宗亲社团基础、众多商界领袖和遍布全球的商业网络，是一股有组织的、强大的、发展中的跨国经济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讲，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也是一个由潮籍商界领袖担当关键角色的多国实业集团联盟。”许晓鸿说。
正是看到潮人在国际经济发展中不可忽视的力量，每届年会举办时都有不少国家政府首脑和高级官员应邀到会主持或致辞，或专门发来贺信。例如，1993年在美国圣荷西市举办的第七届年会上，时任美国总统特派代表在大会宣读贺词，圣荷西市市长在会上宣布年会举行的第二日为“潮州日”，该周为“潮州周”，以此作为对年会的嘉勉和贺礼。
与此相呼应的是，每届年会期间，经济议题和活动也逐渐成为主要内容。日本学者野泽知弘曾对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作过统计，结果显示，近年来每次年会上，有关经济问题的事项占了所有议题的2/3。
如今，年会自创立以来已走过了40余年历程，这其间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历程。据统计，年会自1997年在汕头举办至今，已有5届年会确定在内地城市举办。年会在促进潮人与国际融合之外，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内地与世界各地经济文化的交流合作。
例如，2013年在武汉举行的第十七届年会举办了经贸洽谈暨项目推介会，涉及高科技、能源和市场建设等项目，会上意向投资总额预估达2000亿元。第二十一届年会即将在海南省举行，筹委会此前曾在新闻发布会中透露，其正积极筹建“海南国际潮商经济合作平台”，筹备设立“全球潮商海南自贸区（港）总部基地”。
一座连接海外潮人的桥梁，逐渐变为一座连接海内外潮人的桥梁。
潮州元素无处不在
从潮州出发的潮人遍布世界各地，两年一届的国际潮团联谊年会成为各地潮人再聚首、谈乡谊的重要平台。年会设立以来，已五次在中国内地举办，但作为潮人故里的潮州还未举办过该盛会。
事实上，潮州曾经距离成功举办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仅“一步之遥”。
按规定，每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的举办权都在上一届年会当年由各潮团代表投票决定，票高者胜。2017年4月25日上午，全球各潮团代表在雅加达投票决定2019年第二十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举办权的归属。此次进入投票竞选申办的城市分别是潮州市和新西兰的奥克兰。经过各方投票，双方票数一致，难分胜负。会议随后决定以抛硬币的方式决出胜者。
最终，新西兰潮属总会幸运胜选，潮州因此与期盼已久的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失之交臂。
时至今日，已经连续举办了20届、走过了40余年的国际潮团联谊年会还未曾在潮州举办过。但细数历届年会中的活动，潮州元素无处不在。
2005年11月，第十三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在澳门举办。年会期间特地举行了中国瓷都——潮州陶瓷博览会、潮州美食文化节、婚纱晚礼服演示等潮文化活动，向世界潮人展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中国瓷都”“中国婚纱晚礼服名城”等诸多潮州名片。精美的陶瓷展品让来自世界各地的潮籍乡亲连声赞叹，“感到自豪”“展出了潮州人的骄傲”“感受到潮州的变化很大”……
该届年会上，潮州市主要领导还陪同旅外潮人社团首领陈伟南、胡玉麟等潮团乡亲和澳门同胞参观陶博会展馆，从直径1.43米、高2.3米的《富贵大花瓶》到只有指头大小的手拉朱泥壶，从陶瓷精品馆到引领市场的日用陶瓷展厅边走边看，连连点赞。年会期间，中国瓷都——潮州陶瓷博览会也成为参与本次年会的热门展览。当年媒体报道：“陶博会让越来越多的潮人涌向这里，争睹‘中国瓷都’的风采。”
此外，几乎每届年会都有潮剧演出，为海外潮人解思乡之渴。饶宗颐教授等名家的书画作品也成为年会的“常客”。
无处不在的潮州元素，时刻向与会潮籍乡亲讲述着潮人的来处、潮人的文化、潮人的精神。正如饶宗颐教授撰写的年会会歌中所唱：“伟哉韩江！浩浩荡荡，哺育潮人万万千。五洲四海，披荆斩棘换新天。拓展工商，弘扬教化，奋发奋发齐向前。互助互爱，群策群力，乡谊永比金石坚。继往开来，传亿万年，传亿万年。”
代代人识潮州
马来西亚亚庇潮州公会署理事长曾锦明祖籍潮州，1959年在马来西亚出生。作为海外潮二代，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他坚持每年至少回家乡潮州一次。曾锦明有2个孩子，他也经常嘱咐自己的孩子回潮州走走看看，为的是孩子将来不忘故乡，“代代人识潮州”。
听闻潮州正式申办第二十二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曾锦明很是期待：“湘子桥一直以来都是海外潮人心目中的标志性符号，大家介绍自己的家乡都是说潮州，可以说潮州是潮人的源头。如果能在潮州举办这个年会，相当于海外潮人能有机会回到潮人家乡聚一聚。”
让海外潮人，特别是年轻的海外潮人有机会回潮州实地感受家乡文化，在曾锦明看来至关重要。他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如今潮三代、四代对潮州的情感已远没有潮一代、二代那么浓厚。正因如此，他所在的公会每年都会召集附近老少潮人举行三天两夜的聚会，聚会期间举办的文化比赛等活动都由年轻的潮人来主办，从而让年轻人有机会深入了解潮州文化。他期待通过一次次活动吸引年轻潮人认识潮州，了解何为潮州，何为潮州文化，再一代代传下去。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通过回乡探访、举办文化活动等形式，帮助年轻的海外潮人不要遗忘、疏远潮州文化。如果国际潮团联谊年会有机会在潮州举办，让更多年轻人聚首潮州，我相信这对他们理解潮州文化将有很大帮助。”曾锦明补充道，“所以，我相当期待能有机会回到潮州参加年会。”
回到潮人故里潮州参与潮人盛会，不仅是曾锦明的期待，也是菲律宾菲华潮汕联乡会会长黄秋发的期待。
“如果年会在潮州举办，将是一件大喜事，可以促进潮州当地的经济发展。”黄秋发说。黄秋发此前在菲律宾从事农业机械行业的生意，后来发展至家电等行业。这些年来，其公司越来越多与国内的公司合作，黄秋发本人也更多在潮州本地生活。他认为，近年来潮州的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已经具备举办这样一个盛会的条件基础，“相信潮州有能力办好这样一个年会”。
马来西亚柔佛潮州八邑会馆名誉会长陈再藩曾参加过2011年在马来西亚举办的第十六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当年年会主题“国际潮团，全球潮起”就是陈再藩所起。对于潮州申办第二十二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陈再藩认为，潮州最大的优势和强项就是潮文化。
“这些年我常常回来潮州，明显感受到，潮文化在潮州已经形成一个超大磁场。不管是动态方面还是静态方面，潮州文化都表现得非常好。”陈再藩提起今年春节在潮州古城举办的花灯展，“这次花灯展把潮州古城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在国内外的社交平台上都能看到潮州古城花灯展的动态，很漂亮。”
陈再藩所提的花灯展是潮州古城今年春节展出的“千年神韵·大美潮州”主题花灯展。灯展期间，数十万盏彩灯一起点亮，从潮州古城墙一路延伸，璀璨华灯把潮州打造成一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吸引各地游客慕名前来。
对于潮州此次申办年会，陈再藩表示乐见其成：“潮州文化的故里，总得要真正亮相国际潮团联谊年会。”
■延伸
马来西亚柔佛潮州八邑会馆名誉会长陈再藩：
年会之外
潮州文化应有更大展示舞台
国际潮团联谊年会像刺潮绣的针，在世界舞台上为潮人的团结发展起穿梭牵引作用。但它背后还需要有潮州文化这根线，才能绣成一幅全球潮人大团结的精彩潮绣。
每届年会丰富的活动为潮州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平台，但如果仅限于举办年会，那么传播人群依然有限。未来如果能线上线下相结合，其活动效果以及对潮州文化的传播作用将大大提升。
上世纪，潮州文化在海外的传播还很缺乏。如今互联网发达，潮州文化在全球完全可以进行“声色俱全”的动态传播。例如，可以建立一个线上的“文化码头”或者说数字“红头船”，把潮剧、潮州歌谣、潮州美食等潮州文化作品汇总上传到这个平台，再借其有效传播到海外。
我常常在海外的社交平台上看到潮州文化的视频或文章，不久前刚看到一个少年学英歌舞的视频拍得很好，还有一个学潮州话的短视频在海外社交平台成了爆点。可以说，潮州文化有自己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不仅是对海外潮人圈而言，对其他非华人群体来说也是如此。潮州文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魅力达到很好的传播效果。
上述说的线上“文化码头”，可以以去年第三届潮州节云上搭建“潮州村”为例，将潮州文化搬到线上，与全球华人共享。通过线上线下构建立体的潮州文化传播平台，同时慢慢发展出平台自己的生态。如果有可能，还可以把其中的潮州工艺品做成文创，产生文化价值，更有利于潮州文化在海内外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