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上这么多邻居。
平日在五脚基无论路过哪一家,门内偶尔传出来的家常话或吆喝声,都有独特的“乡音”。
50年代牛车水的五脚基。照片中的小孩在五脚基玩自己创造出来的游戏,生活虽然很朴实,但无忧无虑。(海峡时报)
父亲把咖啡店楼上的空间,用木板间隔了七八个房间,除了留下一间自住,其余的都分租给不同背景的租户;这无形中也让我们有更多机会,近距离接触不同籍贯、种族。
我的籍贯是福州,小时候的玩伴有广东、福建、潮州、福清等,他们的祖先是不是都从中国南迁,就不得而知。
但这无碍于小朋友交往,游戏语言能有多复杂呢?况且,大家也很自然地选择学习当时此街最强势的方言:福建话。
有一回,我和小朋友们表演在学校学的《小熊请客》,华语儿歌唱得掺杂方言荒腔走调,谁也没觉别扭。小朋友不懂的华文词汇,就用福建话解释大概,自有似懂非懂的乐在其中。
我二三年级的某天,天刚蒙蒙亮,心血来潮独自跑到后巷溜达。
后巷很静,清新空气中掺杂淡淡的垃圾酸味;一家后门外的大笼子里,鸡鸭开始聒噪。经过火炭店后门时,那一家人已经起床,七八个大人小孩围着大圆桌正在吃早餐。
啊!潮州话萦绕满桌不说,早餐是花生、咸菜、油条送白粥,和我的早餐有很大的不同。至于这是不是潮州人的“典型”早餐,到现在还不知道。
当时我第一个意识是,原来每个籍贯族群都有不太一样的家庭生活习惯,这样的理解,可说是我社会教育的启蒙。
七八十年代之前,街头巷尾经常可以看见卖花生、黄豆等的印度小贩,我们管他叫“加占布爹”(Kachang Puteh)。“加占布爹”除了在店前的五脚基,另一个时常出现的地方就是戏院前。(海峡时报)
五脚基是个文化长廊,这个说法并不为过。生活在五脚基这个方言大染缸,大家都不觉得难受和勉强;反正多听自然会懂,还有机会一窥不同方言的精髓。
火炭店的老伯员工,某一傍晚教我用潮州话,一口气背朗十二生肖的顺序:一鼠二牛三虎四兔五龙六蛇七马八羊九猴十鸡十一狗十二猪母跟人走。
十一二岁的我练习十几次,就牢牢记住一生。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只觉得念起来音调抑扬顿挫,悦耳易记;最后一句有点粗俗但很通俗,“狗”“走”押韵也很顺口。
我的父母平日对话都是福州话,但对我们却掺杂了华语。母亲的语言天分高,懂得几种方言,和马来人聊家常也不会支吾。她教我一首广东顺口溜,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
母亲没有解释顺口溜的内容,我猜测的大意是:隐在山上一只鹅,鹅子鹅孙鹅是鹅,鹅非鸭,鸭非鹅。
说到“鹅”“鸭”这两个字,舌头还弹跳一下,发出“得”的声响,有点说书的味道,巧妙而好玩。
我年幼胆小,晚上不敢独睡,父亲总会吟朗同一首福州童谣,伴我入眠。童谣共六句,每句四字。父亲没有解释内容,我只了解第四句和最后一句:“谁人叫我”“枪打噼泼”(开枪的声响),其他字句我只记住发音。
30多岁时,陪同母亲回父亲的中国故乡走一趟,其中一个目的自然是想解开这个谜题;可惜在充满鱼露味的福州市,老人家也说不出所以然,也许是年代久远,或者记忆衰退的缘故。
如今,有幸留下的五脚基都换上商装,我的老家已经变成地铁站;方言也逐渐只成为老人家群的沟通语言,这时我会竖起双耳,留意当中有没有我颇怀念的福州话。
有一天,我偶然在附近的咖啡店,发现有个摊位小贩来自福州,便情不自禁地用破烂的福州话和她聊几句;不过几句话功夫,就清楚看见自己这些年来遗失的东西。
她卖的面食,包括红糟鸡面线。
文: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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