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漫谈古礼 | 插艾草挂菖蒲,从端午习俗中聊祭祀

“五月五,过端午,挂香包,插艾香,家家要祭祖”。

端午节,本身就是一个“合成节”。在古代,五月初五是一个民俗节日,它是古人夏季众多节俗中的一个,其余的还有“午月午日俗”和“夏至节”。一般认为,这三个节俗日益融合,最后形成了端午节。在一些地方将端午,称为“上日”,意思是“神的日子”。意味着端午节这一天是跟祭祀相关的,它要祭祀神、祭祀自然大地,祭祀屈原、伍子胥等重要历史人物,通过祭祀来祈求和报答他们的庇护和保佑。本期漫谈古礼,将顺从祭祀仪式为主线,结合端午的一些习俗聊聊祭祀文化。

端午

菖蒲、艾草

端午节在历史发展演变中杂糅了多种民俗为一体,全国各地因地域文化不同而又存在着习俗内容或细节上的差异。端午习俗主要有扒龙舟、祭龙、采草药、挂艾草与菖蒲、拜神祭祖、洗草药水、打午时水、浸龙舟水、食粽、放纸鸢、睇龙船、拴五色丝线、薰苍术、佩香囊等等。这其中,插艾草和菖蒲是作为端午节重要内容之一。如挂艾草于门,《荆楚岁时记》:“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这是由于艾为重要的药用植物,又可制艾绒治病,灸穴,又可驱虫。五月艾含艾油最多,所以功效最好,人们也就争相采艾了。往往会在家门口挂几株艾草,由于艾草特殊的香味,人们用它来驱病、防蚊、辟邪。

“艾”,又名家艾、艾蒿,它的茎、叶都含有挥发性芳香油,所产生的奇特芳香,可驱蚊蝇、虫蚁,净化空气。菖蒲的叶片也含有挥发性芳香油,是提神通窍、健骨消滞、杀虫灭菌的药物。有关艾草可以驱邪的传说已经流传很久,主要是它具备医药的功能而来,如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曰:“鸡未鸣时,采艾似人形者,揽而取之,收以灸病,甚验。是日采艾为人形,悬于户上,可禳毒气。”

除此之外,端午日是草木药性在一年里最强的一天,端午遍地皆药,这天采的草药治皮肤病、去邪气最为灵验、有效,故名。因此,在端午节风俗中,也有一些“踏百草”、“斗百草”、“采杂药”等药祭文化。据《岁时广记》卷二十二“采杂药”引《荆楚岁时记》佚文:“五月五日,竞采杂药,可治百病。”关于洗草药水习俗的现存文字记载最早见于西汉末的《大戴礼记》中,但文中的兰不是兰花,而是菊科的佩兰或草药,有香气,可煎水沐浴。此俗至今尚存,且广泛流行。在广东,儿童用苦草麦药或艾、蒲、凤仙、白玉兰等花草煮水洗,少年、成年男子则到江河、海边冲凉,谓之洗龙舟水,洗去晦气,带来好运。在湖南、广西等地,则用柏叶、大风根、艾草、菖蒲、桃叶等煮成药水洗浴,不论男女老幼,全家都洗。

菖蒲、艾草

除上述讲到的端午拜神祭祖、洗草药水以及家家门前要挂菖蒲、艾以避邪外,端午的中午是要喝端午酒,并要置办“五黄”,即黄鱼、黄鳝、黄梅、黄瓜和雄黄酒。端午节不仅大人喝酒,在小孩面额上还要蘸上雄黄酒写上个“王”字,以避邪祟。此外,还要把雄黄酒喷洒在屋内各个角落。

其实,酒是非常重要的一种沟通方式。在远古时期的祭祀活动中,人们会借由酒的沟通,人与天地、鬼神之间的隔阂被打破。先民选择精心种植的秬、秠、穈、芑,加以牧割、淘洗,酿成醇香的美酒,进献、祈祷。

另外,在远古时期,主持祭祀活动的主要是奉祀天地鬼神、祈福禳灾的巫医。酒,作为一种药品,巫医们往往随身携带,因此各种活动中往往都能看到酒的身影,祭祀也不例外。随着时间的推移,酒与祭祀的联系日渐密切。提到酒,自然就能与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的祭祀气氛相联系。

宋代陆游《社饮》中的“倾家酿酒无遗力,倒社迎神尽及期。先醉后醒惊老惫,路长足蹇叹归迟”,《东京梦华》中的“八月秋社,各以社糕、社酒相赉送”,都描绘了祭祀之日用酒的场面。《念奴娇·赤壁怀古》“一樽还酹江月”一句中,酒洒入江水的动作,实际上也是古代祭祀习俗的延续。

祭祀中酒的选择可以分为“五齐”与“三酒”,“五齐”酿造时间较短,颜色浑浊且酒味较淡,因重古贵质的传统,至敬不尚味,“五齐”在祭祀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其中的“泛齐”,酿造时间最短,工艺最简单,酒在酿成之时上面还有汁滓浮泛,但最为珍贵,被应用于大祭当中。这里实际上是把周人以取之于天地的谷物精华报答上天和祖先的恩情、福佑。

雄黄酒

花椒

在端午习俗中,也有挂香囊一说。也就是姑娘和儿童们挂香包,挂包以五色丝线编织,香包中装有檀香、八角、花椒、琉璜等,一般均为新媳妇所送,一方面体现新媳妇的贤良,一方面体现新媳妇的手艺,俗称“新抱手艺”。而这里面用的香料就有花椒。

花椒最初是作为香物使用的,从香料到调料,历经了近千年的演化。早期,先民们把花椒作为祭祀敬神的香物。《楚辞章句》说:“椒,香物,所以降神。”《诗经·周颂·载芟》中有一句诗:“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宁。”以花椒的馨香来祭奠祖先。这几句诗的意思是,献祭美味的食物,是邦家的荣耀,献祭椒香的美酒,祝福老人健康长寿。

屈原在《九歌》中也说:“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意思是用香草做出来的菜肴,用花椒调制的美酒,敬献给尊贵的神明。

在祭祀仪式上使用致幻药物是一种跨文化现象,其起源当属史前时期。在非洲,近年来考古学家在撒哈拉也发现了人类使用致幻性蘑菇的早期宗教崇拜现象,如在位于阿尔及利亚高原(Tassilli)廷塔扎利夫遗址发现的距今7000~9000年表现萨满昏迷舞蹈的岩画。在阿尔泰山脉的帕兹里克的冰封墓葬里发现的用来焚烧大麻籽的香炉,表明在公元前5~前2世纪期间,塞西亚人可能已在仪式中使用大麻了。古希腊人在酒神狄俄尼索斯崇拜仪式上使用酒则是众所周知的。我国古代文献中虽然缺乏对麻醉性植物崇拜的记载,但从《神农本草经》等古代药物学专著对一些药物的记载中,可见中国古代先民对一些致幻植物的药性是有所了解的。《神农本草经》载:

云实,味辛温。主泄利,肠游,杀虫,蛊毒,去邪毒结气,止痛除热,平主见鬼精物,多食令人狂走。久服,轻身通神明,身处川谷。麻黄,味辛平。主五劳七伤,利五藏,下血,寒气,多食。令人见鬼狂走。久服,通神明,轻身。莨菪子,味辛温。主齿痛出虫,肉痹,拘急,使人健行,见鬼,多食令人狂走。久服轻身,走及奔马,强志益力通神。鸡头,味甘平。主湿痹,腰脊漆痛,除暴疾,益精气,强志,令耳目聪明。久服,轻身不饥,耐老,神仙。

《神农本草经》对上述草药药效描写的“见鬼”、“通神明”、“轻身”、“狂走”,当是古代巫医服用后的切身体会。“见鬼”、“通神明”是服药后出现的幻觉;“轻身”、“狂走”则是药效作用下的感受脱魂后的飞翔体验。

除上述端午习俗外,在祭祀文化中还有一些习俗的也是用在祭祀以及传统习俗上,比如香茅草、郁金等。

花椒

香茅草

别名为柠檬草,是香茅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原产于南印度、斯里兰卡。在古代被称为包茅,经常被古人用于缩酒,来祭祀天地祖先,所以在古代的时候,香茅草其实是一种比较有地位的野草。

香茅草的性味认可度较高的为味甘、辛、性温。《本草拾遗》中记载:“味甘、平”;《岭南采药录》:“味辛、气香”;《四川中药志》:“性温,味辛、辣,无毒”。因其具有清新的柠檬香气,已成为泰国、新加坡、越南等国家的传统美食料理中不可或缺的香料或是其他制剂中的柠檬风味成分。

《开宝本草》中记载:“苗、叶可煮作浴汤,辟邪气,令人身香”;《岭南采药录》:“散跌打伤淤血,通经络。头风痛,以之煎水洗。将香茅与米同炒,加水煎饮,立止水泻。煎水洗身,可祛风消肿,避腥臭,止腹痛”;《四川中药志》:“除风湿,散凉寒。治筋骨疼痛及半身麻木,风湿疼痛,风寒湿全身疼痛”;《广东中药》:“祛风消肿。主治头晕头风,风疾,鹤膝症,止心痛”;《贵州草药》:“补虚,止咳,镇痛,宁心”。香茅草因其性温被广泛用作草药、茶。香茅草茶在南北美洲、亚洲、西非等国家比较流行,主要利用其防腐、退烧、助消化、驱风和抗炎等作用。

香茅草

郁金

王夫之:”(姜黄)其臭恶,其味苦,染家用以染黄。若以煮酒,令人吐逆,人所不堪,而以献之神乎?“意思是郁金是姜黄,姜黄那么臭,拿来煮酒,令人犯恶心。因为郁金最早的记载在华夏礼典中,和酒混合,做祭祀之用。《礼记·郊特牲》记载,“周人尚臭。灌用鬯(chang)臭,鬱(yu)合鬯,臭阴达于渊泉。灌以圭璋,用玉气也。既灌,然后迎牲,致阴气也。”意思就是周人喜欢臭的东西,“气臭”可以降神。

古代资料中的郁金香是藏红花,但并非荷兰国花“郁金香”,这一点胡世林从药用角度对中药“郁金香”与荷兰国花“郁金香”进行了对比,指出历代本草中记载的“郁金香”之功用,如“主一切臭”、“入诸香药”等,均与藏红花 (saffron) 相吻合,而与作为荷兰国花的郁金香无关,荷兰的郁金香只有观赏价值,不能入药、入染。

郁金

祭祀,起源于祖先对自然的畏惧。见证过出生与死亡,经历过天灾与人祸,祖先们往往会以虔诚的祈求,盼望获得神灵的帮助,风调雨顺、平安富足。古代人的采摘的目的,要比我们所想像的复杂,是为了生活,为了生命,为了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