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就像逃难一样!”外派美国的中国员工辗转50多个小时回国

50多个小时的路途,4次转机,从天亮到凌晨的漫长等待,半个机舱穿防护服的留学生……

平安抵京虽已一个多星期,但漫长回国之路上一幕幕前所未见的情景,艾琳仍然历历在目,并将永远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美国民众在达拉斯“得来速”式免下车新冠病毒检测站接受检测。 新华社发 田丹摄

两年外派期满,艾琳回国的日期早就定在了3月21日。她也早早做好了打算,回国前要和美国的朋友开“趴体”(聚会)一一告别,但因为疫情的缘故,所有和朋友相聚的计划只能取消。“餐厅已经不让坐了,只能打包,我们也不敢冒着风险再聚会。我还有一些想吃的餐馆,也没法去了。跟朋友只能在邮件、电话里道别,虽然很舍不得,但也没办法。”

“两年的外派生活,我想过以很多种方式结束,但以一种近乎逃难的方式,在担惊受怕中结束,我没有想到,也很不开心。”

登机前测体温,37.5℃!

3月21日,被艾琳形容为“逃难”的漫长归国之旅开始了。

美国中部时间21日下午5点,艾琳先从达拉斯-沃思堡机场启程前往华盛顿,将在华盛顿换乘中国国航班机。当日,美国确诊病例已突破20000例,从达拉斯到华盛顿虽然是美国国内航线,但三分之一的旅客已经戴上了口罩。

公司为艾琳选择的国航CA982航班,是从华盛顿起飞经停纽约后直飞北京的航班。航班抵达纽约肯尼迪机场后,原计划美国东部时间3月22日凌晨2点起飞,但在等候过程中突发变故。

美国东部时间比北京时间晚12个小时,此时已是国内3月22日中午时分。包括艾琳在内的CA982航班旅客本已登机做好起飞准备,却听空乘在广播里说道,根据中国民航局刚刚发布的公告,从北京时间3月23日零时起,所有目的地为北京的国际航班,已改为从其他12个指定第一入境点入境。大家只好坐在飞机上等候进一步的通知。

实际上,新冠疫情来势凶猛,打算回国的海外中国人对各方面情况的不断变化已有些习以为常了。不过,在航班取消和政策变动的不确定性外,有一件事是完全可以自己把控的。

登机前,登机口的景象让艾琳吃了一惊。这趟航班几乎一半的乘客都穿了专业防护服。

“我只戴了口罩、护目镜,穿了防风衣,戴了帽子。看到他们,我觉得我有点防护不到位。印象中只有医护人员会穿防护服。”

或许因为防护得足够严密,候机过程中,大家聊得很热闹。艾琳发现,在纽约一起登机的全是中国人,而且基本都是留学生。

登机前要测体温,艾琳“不到位”的防护措施给她制造了一些麻烦。“我戴了帽子,身上捂得都是汗。体温一测就是37.5℃,被拦了下来。当时心想,如果真是发烧,就上不了飞机了。不过马上看到旁边一个戴帽子的女孩测得也高,我俩都被拦到一边。”

艾琳很快意识到“发热”的原因可能是戴了帽子。排队登机的队伍有些吵闹,她脱下帽子,立马朝排在后面的几个人喊了一声:“把帽子取下来,不然额温高!”有一个高个子的男孩没听到,艾琳又冲着他喊道:“对!就你,把帽子取下来!”

这一喊果真起了效果。靠前的几个人也被拦下,但后面包括高个子男孩在内的几个人都顺利登机,男孩特意回头向艾琳微笑致意。过了一会儿,艾琳和其他被拦下的乘客脱帽后测得体温正常,登上了飞机。

飞机上,艾琳再次为自己的防护意识感到“心虚”。“好几个人带了小瓶喷雾,一到座位就开始消毒,我就是拿消毒湿巾擦擦小桌板。感觉自己太大意了。”

航班内的景象让艾琳感觉置身于灾难片。“空姐也都是防护服,穿得跟宇航员一样,看不见脸。大家防护得都特别夸张,真的就像一场灾难来临了。”

艾琳邻座是一个在纽约学习的河北女孩。女孩在纽约住的公寓有一个确诊病例,轻症在家隔离。她听说以后很害怕,赶紧买了回国的机票,然后两个星期没下过楼,也没再开过空调,因为公寓用的是中央空调。“她告诉我,纽约就跟个灾区一样了。”艾琳说。

在机上经过约两个小时的等候,乘务组通知大家第一入境点已经确定:天津。

深夜起飞,15个小时的飞行,艾琳几乎没怎么睡,“因为身上裹得太严实了”。

“我要哭了,你们太伟大了!”

北京时间3月23日早上7点,CA982航班在天津滨海国际机场降落。

一落地,检疫人员便进入机舱,几名出现发热症状的旅客首先被带了下去。

体温合格的旅客随后下机。天津机场戒备森严,艾琳不记得测了多少次体温,测额温,测腕温,填表格……等她终于在为国际旅客划定的专门区域坐下,已是中午12点。

按照民航局的公告,乘坐国际航班在第一入境点检疫并办理入境手续后,检疫符合登机条件的旅客可搭乘原航班入京。

但眼看着航站楼外的天色从昏暗变得明亮,又从明亮转为昏暗,大家的心情越来越差,国航和机场始终也没能给出确切的起飞时间。工作人员只是耐心地向旅客解释,请他们安心等待。当天抵达天津机场的还有来自莫斯科和洛杉矶的航班,都在艾琳的航班之后抵达,也一起等着通知。

过了晚上12点,先接到起飞通知的是旁边来自莫斯科和洛杉矶的旅客。看着他们欢呼雀跃的样子,艾琳这边的一些人有些受不了了,向工作人员发了脾气。

“只是少数几个人。我看不惯,就过去安慰工作人员。我知道工作人员也想让我们早点走,但得保证我们没有问题才行,我们应该配合。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他已经24小时没休息了,他们真是特别辛苦。”

为什么当天每架航班都要等很久才能继续入京?艾琳猜测可能是因为要处理降落时有发热症状的人和他们的密切接触者。“不是所有人都从天津飞回北京,有一些人在天津被隔离了。”

等待虽然漫长,但在疲惫和紧张的状态之下,闲谈中国航工作人员的一句话,仍然从心底感动了艾琳。“他说,我们国航的飞机上是有国旗的,我们是有责任把你们这些海外的华人、留学生接回来的。他说完我就说,我要哭了,天呐,我要哭了,你们太伟大了!”

在天津机场,因为隔着防护装备,艾琳自始至终看不到工作人员的脸。她说,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跟每个工作人员对话后都说一句“谢谢,辛苦了”。

害怕变成“千里投毒”的人

3月24日凌晨2点,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乘坐国航CA982航班的乘客,请到登机口准备登机。已经人困马乏、东倒西歪的旅客们瞬间来了精神,不少人拼命鼓掌来表达兴奋。

这可能是艾琳唯一一次坐飞机往来京津之间。航班在首都机场降落是凌晨4点多,由于检疫工作在第一入境点已经完成,在北京下机后提取行李,乘大巴去新国展集散点,再前往指定酒店进行隔离,全程节奏很快,一气呵成。

入住酒店的时间是3月24日早上七八点钟。至此,从美国中部时间3月21日下午离开达拉斯的住处算起,艾琳50多个小时的回国路总算抵达了“终点”。

按照要求,艾琳入住了通州的一家隔离酒店。酒店提供餐食,外卖进不去,每周二、四下午,有两个小时允许快递入内。房间门口有消毒瓶,供入住人员使用。酒店被分为几个区域,艾琳每天在自己区域的微信群里两次报告体温情况。群里加上工作人员,有100多人。

家在外地,户口在天津,工作在北京,隔离结束后准备去北京的亲戚家住,艾琳每天都会接到很多个来自公安部门、社区的电话,询问她的情况。

艾琳坦言,回国前,每个人都做足了“功课”,知道网上对疫情期间海外国人回国的情况有很多争论。“我就特别害怕万一感染了,变成‘千里投毒’的人。”

“但从疫情发生到现在,包括回国之路,真的让我们感觉到祖国很强大。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累的一次旅行,但只要回到祖国了,不光是我,能感觉到整个飞机的人都觉得安心了。因为回来了,即使确诊了,其实我也安心。”

就在艾琳入住隔离酒店后不久,3月24日上午10点,天津市卫健委通报一例境外输入病例:女,18岁,中国籍,居住地美国纽约州。该患者3月21日从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乘CA982航班,于23日6时59分抵达天津滨海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