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要被定为PHEIC的传闻,前几日便甚嚣尘上,大量媒体——官方的不官方的——都如临大敌,有些认为将导致中国货物不能出口,有些认为中国将成为旅游禁区,甚而还声称影响将“大于中美贸易战”,大有一旦宣布,中国就将万劫不复之虞。
PHEIC是从2005年才有的新概念,目前全世界大概宣布过6次(含武汉),其中便包括以巴西为主体的寨卡(zika)病毒事件,其他地方我也不了解,拉美的情况我自信较熟悉。巴西一度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在2016年同样是PHEIC的主要范围,它山之石,或许可以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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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1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寨卡(zika)病毒及其引发的神经系统病变”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ublic healthe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 PHEIC)”。
首先须要明确的是,“PHEIC”说的是病,而不是国。它并不是针对某个国家要宣布所谓的“疫区国”,它的对象指是某一种疾病。这种疾病发生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便存在危险。
巴西一国的寨卡病例数即达30余万人,比其他国家总和还要多不少。
寨卡在巴西的发作
巴西的灾情,和我最近在玩的“瘟疫公司”过程十分接近。
WHO宣布PHEIC之前约七个月,巴西Salvador de bahia省份的卫生部门便已经确认寨卡病毒的传播,起初的症状是轻微的,只是发热头痛之类,几天之后便可正常,亦无任何致死病例,时任巴西卫生部长甚至表示“我们不担心寨卡,它只是一种温和的疾病”。
2015年的10月份,情况不太对劲了。巴西的卫生部门发现患有一种名曰“小头病”的新生儿明显蔓延,巴西政府即开始重视,但为时已晚。2016年头一个季度,巴西的寨卡疑似病例共有91387例,一个半月后,5月16日已经增至138108例——WHO也正是因此局面,宣布寨卡病毒为PHEIC事件的。
基督像没能给巴西带来太多好运气
寨卡的到来如一盆冰水,PHEIC宣布的三天后,路透便揭露美国奥委会向运动员传达了“不建议参加里约奥运”的内部通知。2016年5月,全世界20余国的150名专家联名呼吁:鉴于寨卡病毒传播风险极高,将给游客“构成不必要的风险”,建议取消里约的奥运主办资格另择吉地。
何况巴西本就是旅游大国,巴西的外汇来源,首要来自大豆(巴国大豆产量是全世界的1/4),其次是铁矿砂——对世界经济稍作关注的人,没有不知道淡水河谷鼎鼎大名的,再往下数,便是旅游了:巴西风景绝美,文化多元,我个人觉得算是拉美最好玩的国家之一,旅游业也确是巴西创汇营收的主要手段,疫情对旅游业的影响可想而知。
以国内当下的眼光,无论怎么看,PHEIC事件对巴西的影响似乎都是致命的。
巴西的行动
寨卡病毒的传染源较为明确,主要宿主是一种叫“伊蚊”的蚊子,面对十数万的病例,巴西倒没有封城的必要。时任巴西总统罗塞芙呼吁全国灭蚊,一时间,仿佛是我国“全民除四害”空气的蔓延。2月14日情人节当日,罗塞芙率全国主要部长上街率先灭蚊。投放巨量杀虫剂,还搞出高级手段,向蚊虫DNA中植入某种可自我毁灭的基因,成了当年的科技热点话题。
工作人员为场馆消毒
系列措施取得成效,至2016年7月,巴西时任体育部长便表示每日新增疑似病例从未超过150人,1月份里约市的寨卡病例共7000人,至7月已锐减至700人,其中绝大部分已治愈。6月11日,巴西已举办43场奥运测试赛,数千名运动员无一人感染寨卡病毒。
尽管如此,WHO仍抱审慎态度,经过近半年观察确认疫情确已平息后,于当年的11月18日,终于宣布解除寨卡病毒的PHEIC地位,历时共约十个月。
PHEIC对巴西的影响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与目前各路自媒体宣称的“影响甚至大于中美贸易战”截然不同,PHEIC似乎并未给巴西造成太大影响。
(注:巴西是整个拉美面积最大,情形最复杂的国家,不需要之一。这一部分的内容可以用好几本书来展开,在此我便只描述现象,不提及原因——对于本文的目的,我想这已经足够)
巴西游客数量:2012-2018
最重要,也最令人担心的游客数量,几乎未受到任何影响。2016年奥运会期间,共有117万游客来到里约,里约酒店入住率高达94%,日均消费131.2美元。2016年全年巴西几乎都处在PHEIC事件内,但游客总人数反而突破了2014年的历史峰值——看起来世界人民并不怎么害怕PHEIC。
2017年教皇光临Cartagena我恰好在场,拉美对天主教的热情国内不易想象
最后一点想说的
R.Horton的文章有一观点令我记忆犹深,我希望作一摘录:
“Epidemics change the public conception of disease. Diseases are no longer seen as pathologies of the body. They also become pathologies of the environment. Health is no longer a quality within the pure control of the individual. It is something that depends on the organisation of society. “
——寨卡也改变了公众对疾病的观念,疾病不仅仅被视为身体的病态,它更是外部环境的病态。(个体的)健康亦不再完全由个人掌控,相当程度上,它须要依赖社会的组织形式。
一场大的疫情,不仅是个人的病患,它也是社会的疾病,这社会也一定存着一些问题;当这疾病过去,我们的社会也自然要产生一些抗体,促使这社会的机体更加健康。就我的所见:拉美的政府已经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之一,如果PHEIC连他们都不能影响,我们中国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进一步说,如果面对一个PHEIC,便被吓破了胆,先是宣扬些什么“亡国论”,甚而还有些朋友提出“要适度隐瞒疫情以防被WHO列入疫区国”的建议——这同2003年,某些恶徒拉着SARS病人满街乱跑躲避WHO,最终酿成巨祸又有甚么区别?17年过去了,这种“为国扯谎”的思想如果还不除掉,我们还不能老老实实的面对疫情,武汉的肺炎,难道不是白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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