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唐驳虎
核心提要:
1. 当地时间7月20日,维克勒马辛哈作为传统右翼的统一国民党领袖,在原拉贾帕克萨家族中左翼第一大党的支持下,无悬念当选斯里兰卡新总统。上台后,他首先需要解决的危机就是业已崩溃的国家经济以及全国民众的滔天怒火。
2. 斯里兰卡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与此前荒唐的财政、农业政策有关。同时,西方的福利制度在斯里兰卡 “深入人心”,但过高的福利承诺给政府财政带来了极大的负担。由于斯里兰卡经济常年贸易、财政双赤字,政府试图大规模减税以刺激消费,推动经济增长。但这样“消费至上”的西方经济观并不能解决斯里兰卡的问题,反而进一步恶化国内经济。
3. 除此之外,对“有机农业”的崇尚、禁用化肥农药的政策,也对农业造成了严重打击。总之,斯里兰卡国家破产是多因素作用的结果。但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它长期迎合西方主流意识形态的种种政策,最终导致斯里兰卡积重难返。
4. 中国对斯里兰卡的投资和借款只占斯里兰卡国际债务的10%左右,其债台高筑肯定不是因为中国贷款。反而,斯里兰卡还会加大对中国产业链的需求,促成两国更深的合作。有人担心“亲印派”上台会对中斯合作关系造成重大影响,但这并不是问题。之前出现对华合作不友好的声音,是在野势力攻讦台上执政的手段。当在野变成上台,就会转为继续对华紧密合作。
城头变幻大王旗
5月12日,在二哥马欣达辞职后,戈塔巴雅不得不邀请老对手拉尼尔·维克勒马辛哈(Ranil Wickremesinghe)第6次出任斯里兰卡总理。
维克勒马辛哈( 左)和戈塔巴雅(右)
而现在老五戈塔巴雅也已逃往新加坡并辞职,7月15日维克勒马辛哈按规定已宣誓接任临时总统。
拉尼尔·维克勒马辛哈生于1949年3月,是首任民选总统(1978~1988)贾亚瓦德纳的侄孙,传统右翼的统一国民党主席。
不过,斯里兰卡的抗议者们坚称,维克勒马辛哈这位“六朝总理”也应该立即下台。斯里兰卡议会19日重新召开会议,确认总统竞选人提名,在20日上午各党派225名议员无记名投票推出新总统。
维克勒马辛哈既是传统右翼的统一国民党领袖,又获得了原拉贾帕克萨家族的中左翼第一大党人民阵线党支持,无悬念当选。
而决定不参选总统,但仍有可能当总理的,还有2019年竞选总统失败的萨吉特·普雷马达萨(Sajith Premadasa)。
他是斯里兰卡历史上首位平民总理、第二任民选总统拉纳辛格·普雷马达萨(1989-1993,遭泰米尔猛虎组织“自杀人弹”恐袭身亡)的儿子,继承了中下层民众对其父亲的支持。
普雷马达萨原先是统一国民党的副主席,2019年代表统一国民党竞选总统失败后,拉出人马和泰米尔、穆斯林人另组了统一国民力量。
拉贾帕克萨家族合影
几十年来,斯里兰卡的头面人物一直集中在少数世家——班达拉奈克家族(自由党)、拉贾帕克萨家族(人民阵线),还有现在的维克勒马辛哈(统一国民党)、普雷马达萨(统一国民力量)家族。
不管谁任总统谁任总理,都需要组建占议会多数的跨党派政府。他们在接过权杖的同时,也将接手当前的危机——挽救业已崩溃的国家经济以及平息抗议民众的滔天怒火。
维克勒马辛哈和普雷马德萨都表示,国家需要共识和妥协。什么妥协呢?首要的当然一是向国际求援,继续借债渡过难关。二是按债权人要求,重新恢复合理的税收和财政收入。
维克勒马辛哈接任总理后,一直在努力向包括印度、中国、日本、美国、英国以及欧盟成员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寻求支持,并加紧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救助方进行谈判。
斯里兰卡希望获取40亿美元的紧急资金支持,渡过眼前难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则要求斯里兰卡政府提高税收和利率、减少电力和粮食等福利补贴、削减公共开支。
新政府必须在8月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提交一份债务可持续计划,而在进行结构性改革的同时,收拾民心、恢复经济更为任重道远。
不过,对于紧缩财政,维克勒马辛哈早有经验。2015年8月的时候,斯里兰卡的外汇储备为64亿美元,但到了2017年4月就只剩下50亿。
维克勒马辛哈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谈判,当时IMF就提出了紧缩财政、减少外债等要求。包括汉班托塔港“债转股”也是维克勒马辛哈提出来的。
拉贾帕克萨家族二哥马欣达(左)和五弟戈塔巴雅(右)
2017年后,斯里兰卡外债增长基本停止。然而2019年拉贾帕克萨家族上台,全民大减税、禁用化肥农药两轮胡闹,叠加新冠疫情,最终击垮了经济。
斯里兰卡荒唐政策的根源
斯里兰卡的抗议者指责拉贾帕克萨家族从政府财政挪用资金,中饱私囊,加速了国家的崩溃和破产。但是说实话,这些年增加的300亿外债不可能全被拉贾帕克萨家族贪了。
但是相比孟加拉国的几百亿借款,斯里兰卡的借款花在基建上的效果的确并不明显。实际上花掉了这几百亿美元的,除了部分基建投资和贪腐,主要还是斯里兰卡民众自己。
在2016年之前,斯里兰卡的投资率(投资占GDP的比例)为35%,并不算特别高。而当2017年按IMF要求紧缩之后,一路下降到27%甚至25%。
但与此同时,消费率却一路走高。从72%一路增长到81%,很多本来应该用于投资未来、扩大生产的资金都被用于民众福利和消费了。
而消费比例过高,不仅意味着支出超过了收入,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而且经济建立在连年的贸易逆差之上,建立在不可持续的债务之上。
斯里兰卡这些年的贸易逆差常年保持在7.2%以上,财政赤字保持在5.3%以上。贸易、财政双赤字,这肯定是不可持续的。
拉贾帕克萨家族二哥马欣达(左)和五弟戈塔巴雅(右)
面对这种形势,拉贾帕克萨家族,包括总统老五戈塔巴雅、总理老二马欣达、财长老四巴西尔,他们的思路反而是实施大规模减税,希望进一步刺激消费,推动经济增长。
且不说大减税进一步恶化了财政赤字,就是减税释放出来的购买力,所消费的大部分产品都不是斯里兰卡自己能够制造的,所以就需要扩大进口商品,进一步推高贸易赤字。
这真是荒唐的饮鸩止渴、吸毒治病。只能说,西方经济观在这里入脑入心。那就是消费至上、借新债还旧债、刺激经济增长,并不关心量入为出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其他方面的真正发展。
另外,西方的环保观更是在这里入脑入心。斯里兰卡是一个美丽的热带海岛国家,符合西方“小资”“白左”对东方神秘国家的想象:纯净的海水,热闹的街市,人民虔信宗教,心灵平和。
为了迎合观光主力西方旅游者(中国游客其实只占1/10),斯里兰卡的国际形象宣传,都是亲近自然,绿色环保,世外桃源。
作为旅游宣传,这无可厚非。可是长期宣传和互相接触造成的自我洗脑却十分要命。农业部长、年过八旬的老大查玛尔(1939年生)就是这套理念的信徒。
他对于化肥、农药以及现代化工强烈厌恶,对传统的“有机农业”极为崇尚。而拉贾帕克萨其他几兄弟也是这样的看法,并且把“有机农业”明确列入竞选政纲。
这种盲目崇拜自然和传统的“复古”观念在世界各国都有流行土壤,但在斯里兰卡,它逐渐变成了一种国家意识形态。当宣传变成理念,理念变成政策,灾难性的实践就来了。
拉贾帕克萨几兄弟大肆渲染化肥农药对土地的危害,并把反对的专家叫做“化肥黑帮”,声称这些人拿了国际化肥资本的好处。最后强推半年,搞出了农业暴跌。
自杀式的财政政策,自杀式的农业“变革”。深层原因,还是斯里兰卡政府长期迎合西方主流意识形态的结果。
反农药意识起源
当然,斯里兰卡这么做,也并不全是毫无来由的发疯,而是也有现实的深层问题。
自1990年代以来,一种不明原因的慢性肾病,在斯里兰中北部干旱的农村地区开始流行。患者的肾脏会出现严重的病变,导致肾衰竭。
而且受害者非常多,在一些缺水地区30-60岁的男子中,大约多达15~20%的人会中招,其中30%的患者5年内会死亡。
得了这个病,只能透析或换肾,砸钱续命,但农民哪有这个财力,于是成年男子和一部分女性只能迎接大批量死亡。
随着病情进一步扩大,死亡人数也在增加,最多时一年要死2万人,截止到2021年,至少有25万人死于这种疾病。
于是斯里兰卡开始拼命寻找这种神秘肾病的病因,经过十几年的研究,一部分生物和医学专家宣称,他们终于找到了这种怪病的罪魁祸首:草甘膦。
草甘膦是一种除草剂,现代农业的关键一环。因为野草对于农作物的危害不亚于病虫害,它会与农作物争夺肥料和生长空间,导致减产甚至绝收。
草甘膦在全球除草剂市场占半壁江山,它能够抑制植物生物合成过程中一个关键的酶,进而杀死多年生深根杂草,达到一般农业机械无法达到的深度,同时比剧毒传统农药百草枯安全得多。
全世界都在使用草甘膦,为什么只在斯里兰卡和部分地区出现了这种大规模肾病?
当时做调查的学者认为,原因是部分未降解的草甘膦,在土壤里和原有的重金属镉、砷形成了复合物,溶解到水里,从而导致了肾病。
这就是为什么这种病只出现在相对干旱的地区,因为这些缺水地区的人喝的都是浅井水,而浅层地下水恰恰受到了这种复合物的污染。
这是同时涉及到农药残留、土壤本底重金属和安全水源供给的复合问题。同时对这个调查结果,到现在还有巨大争议,但立刻在斯里兰卡引起轩然大波。
于是斯里兰卡在2015年就率先决定彻底封杀草甘膦。而在禁令下达后,又立刻引发了强烈的抵制,喊得最响的,就是茶叶种植园。
因为斯里兰卡地处热带,所以杂草长得飞快。要说不用除草剂,那就只能搞人工除草,辛苦且不说,人工成本立刻就飙升,起码要多用10倍的人力。
于是种植园主和茶农们都不干了,一直强烈抗议。没办法,斯里兰卡又在2018年解除了禁令。但是对农药乃至化肥的恶劣印象就留了下来。
说实话,即使没有草甘膦,土壤中原有的重金属镉、砷也会导致慢性肾中毒。草甘膦只是加快了这一过程和严重程度。
既然是因为农药残留、土壤本底重金属和水源供给共同导致的饮水安全问题,那应当标本兼治,用打深井水的办法解决。
但是斯里兰卡哪有这个慢功夫,一禁了之最省事。但事实最终证明,如此粗暴地禁用农药和化肥,代价就是农业、经济和国家的崩溃。
西方意识入脑入心
再回过头来说,除了财经、农业,他们在社会和发展方面受西方的影响也确实很深。在竞选制度下,福利政治对斯里兰卡产生了重要影响。
选举经常演变成政党之间福利宣言的竞争。每一届政府为了选举,为了拉选票,为了相互竞争,相互攀比,不断推高福利承诺。
在过去一些年里,这笔不小的支出让斯里兰卡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基本上每年财政都是赤字。
当福利开支过高的时候,政府会尝试削减福利支出,但是这样的变动会受到人民的强烈反对。另外,斯里兰卡每个政党背后都还有很大的工会组织,也迫使福利只能增加,不能减少。
早在1953年,时任总理就因为公众压力而辞职,这主要是因为政府无法在大米价格上涨后以补贴价格为人民提供大米。
这些历史事件使斯里兰卡民众把社会福利当成一项绝对的、从天而降的权利,而不是与税收相对应,应当量入为出的财政再分配。
各种各样的补贴——从大米到大学生的电脑已经成为斯里兰卡财政经济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同时扭曲了市场,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这个国家将来还会出现同样的债务问题。
另外,斯里兰卡的人均GDP已经发展到4000美元水平,远超越南的2500美元、孟加拉国的2100美元。实际上在2010年内战结束时就已经有2800美元。
这主要是由旅游业推高的收入和工资。这也使得斯里兰卡的服装加工业人力成本优势已经不明显,已经需要依赖中高端、民族特色等差异化竞争。
日本、韩国、新加坡、台湾省,当然还有中国大陆的发展经验都反复证明,当人均GDP发展到4000美元水平之后,劳动密集型加工业的经济带头作用就开始减弱,需要转入重化工业的发展新阶段。
除非是像香港地区那样极其独特的金融、出口转口窗口地位,人均GDP从4000美元到8000美元,重化工业是逃不掉的发展必经阶段,是拉动社会经济全面增长所必须的新动能。
然而在过于纯粹的环保理念制约下,斯里兰卡人只希望发展像服装加工这样既绿色环保、又能挣钱的行业,不要说重化工业,就连发展一般制造业都不感兴趣。
但是在这种背景之下,他们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在这个阶段适合本国发展的新优势产业。于是经济发展在2016年后减速,扣除通胀率后可谓是止步不前。
斯里兰卡GDP,单位10亿美元
这就是斯里兰卡常年财政、贸易双赤字更深层的原因。过多福利,过低税收,消费当头,产业不能自给。长期依赖进口,贸易常年逆差。最重要的是无法突破旧有模式开新局。
有一件事情很确定:斯里兰卡需要真正的经济发展,深刻的社会变革;靠着借债度日,维持表面繁荣的发展老路,已经走不下去。
中国与斯里兰卡
斯里兰卡正遭遇一场“国家级的灾难”,大家也知道,斯里兰卡被誉为“一带一路”上的关键节点。那么,很多人都会关注,我们的贷款和投资怎么办?
事实上,近年中国对斯里兰卡的投资和借款确实是大幅上升,但是占斯里兰卡国际债务的比例只有10%左右,和日本相当。
斯里兰卡500亿美元的外债,多达47%是通过国际资本市场,以主权债务的方式借的,剩下9%和13%分别是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的优惠贷款。
根据斯里兰卡央行的统计数据,斯2004年商业贷款的外债占比不到5%,但到2010年已接近40%。那个时候,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还没推出呢。
债台高筑自然是斯里兰卡破产的主要原因,但是中国对斯里兰卡的大多数贷款条件都比较优惠。如果说斯里兰卡债务压力大,最大的一部分也肯定不是中国贷款。
反过来说,斯里兰卡外债违约,虽然会导致债务展期、利率和归还条件再谈判,但也会加大对中国产业链的需求,促成更深的合作。
亚欧航线上的关键节点
斯里兰卡紧邻全球最重要的亚欧国际主航线,首都科伦坡港早就是印度洋区域重要的中转枢纽港,2020年在全球集装箱港口排名中名列第24位。
而新建的汉班托塔港位于海岛南端,距离亚欧航道只有10海里,也是深水良港。斯里兰卡一直对汉班托塔港发展成国际枢纽大港寄予厚望。
东亚-印度洋-欧洲航线,经过马六甲海峡-孟加拉湾-阿拉伯海,把东亚中日韩这一全球最重要的工业生产基地与中东、欧洲和非洲相连。
每天都有大量的原油和原材料自西向东沿着这条航道运往中、日、韩等国,又有海量的工业制成品从“世界工厂”自东向西运往世界各地。
全球一半以上的集装箱航运、三分之二石油运输和三分之一散货海运都要路过这里,汉班托塔港正好扼住这条航线的咽喉。
新加坡依靠马六甲海峡,仅仅依靠紧邻航道就发展成为国际航运、炼油、修船、海事服务中心。
斯里兰卡南海岸在船舶补给、中转与修船服务等方面具有同样的优势,为何不能发展成印度洋的新加坡?
另外,南亚的主要大国印度,国内港口普遍受到周边河流泥沙沉积的影响,疏浚不到位,水深不足,无法接纳大型货轮,只能依靠小吨位、吃水浅的“支线船”来转运。
所以说大洋边上的汉班托塔港,或者说斯里兰卡南部待开发港口群,以其优良地理位置,完全可以发展成南亚乃至印度洋区域的主枢纽港口,亚欧航线上的关键节点。
在历史上,斯里兰卡的主要港口是位于岛屿西岸的科伦坡港,南岸一直处于荒芜的原始状态。
但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紧邻主航道的南岸比科伦坡港更有优势,不仅能节省半天的航程,而且在水深、港岸容量上都有更大的优势。
自2007年10月开始,由中国港湾工程公司开始在汉班托塔建设大型港口。港口一期工程于2008年1月15日开工,包括两个10万吨级油码头和一个工作船码头。
2012年6月,投资15亿美元的汉班托塔深水港开始运转,二期工程则于2016年完工。两期工程加起来总造价13亿美元。斯里兰卡政府出资15%,其他85%都来自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的贷款。
但是汉班托塔港并无法很快地产生资金和流量。因为国际航运不是公交路线,并不是说中途增加一个站点就可以让过往的船只自动停泊的。
港口发展的一个关键,是背后国土腹地内的城市人口、产业结构、交通网络等因素,直接关联货物的吞吐集散与吸引范围。
汉班托塔港是在一片荒野上新建的港口,缺乏经济腹地。最初的2012年半年只有区区34艘船停靠。而科伦坡港这一年停靠的船只多达3667艘,流量差距达到50倍。
因为整个港口的经营还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包括相关的配套工业的建设情况等等。2016年4月,斯里兰卡总理维克勒拉马辛哈访华时提出了“债转股”的方案,提议将汉班托塔港股权卖给中方。
考虑到长远运作的利益,中方同意了这个方案。2016年12月,斯里兰卡政府和中国招商局集团签订协议框架,约定以11.2亿美元的价格,将80%的股权转交招商局的港口控股公司。
之后在2017年7月双方签署了特许经营权协议,12月斯里兰卡将汉港资产及运营管理权移交招商局集团。招商局还租下了港口及周边60平方公里土地,租期99年。目标是发展成临港重化工和制造业基地。
招商局表示,要利用自身丰富的港口建设与管理经验,把汉班托塔港发展为附带工业区的综合枢纽港,努力将汉班托塔打造为斯里兰卡的“蛇口”。
深圳蛇口就是招商局全资开发的中国第一个外向型经济开发区,中国经济改革的第一个试验区,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哨和缩影。并开创了影响深远的“前港-中区-后城”蛇口模式,就是今天的深圳南山区。
蛇口-南山在招商局的建设和开发下,也实现了三次产业和城市形态的升级,从一个3000人的小渔村发展为人均GDP达6万美元的现代化、国际化的滨海新城。在全国遥遥领先,表现非常惊艳。
按招商局的规划,港口后方的大片土地要建成大型临港工业区,由此形成以石化产业基地、加工制造基地和综合配套基地为一体的经济开发区,并承接部分制造业和服务业,比如纺织和炼化项目。
汉班托塔港的总体愿景是尽可能吸引更多行业在这里投产。只有重工业原材料在这里集散,并且锚定中型制造业,制造出足够的货物,汉港才能自力更生,也不是仅仅依赖转运业。
当然,汉班托塔港目前规模还小,拥有一个港池、8个10万吨级泊位。这里本来是一个瀉湖,后来经过清理、疏通、建设,就成了港口。
但在汉班托塔港周边乃至斯里兰卡南部,这样的潟湖还有很多。未来汉班托塔港建设起来,还可以继续开发集装箱集散、大宗干散货、油气货物、汽车滚装等专用港区。
到2020年,汉班托塔港的船次已经增加到374次,达到了科伦坡港的1/10。斯里兰卡南部海岸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不偏不倚地坐落在印度洋航道的正中央,是南亚次大陆向海洋延伸的最南端,是印度洋的心脏。
从长远看,这里的发展前途很好。另外,建设和运营汉班托塔港,还有利于中国的庞大产能输出海外,贡献实际经验,提供参考数据。
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20年末,除汉班托塔港外,中国对斯投资存量仅有5.23亿美元,主要是招商局投资的科伦坡港南集装箱码头,中国交建投资的科伦坡港口城这两个项目。
临时应急措施
总之,斯里兰卡国家破产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思想观念。
斯里兰卡的经济危机不光是给南亚国家,可以说给广大的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小发展中国家,提供了非常严峻的警示。
国家破产并不意味着一个国家的主权会被剥夺,也不意味着此前所欠的债务和利息统统归零。国家破产只是经济层面的概念,意味着一国主权债务违约,不能如期偿还到期的主权债务和利息。
与企业破产不同,主权国家破产不能倒闭,资产也不能被全部清算,需要继续还本付息。但国家破产的意义在于,可以赋予债务延期的合理性,给一国还债提供喘息的机会。
现在斯里兰卡在一年内到期需要归还的短期贷款就有70亿美元,而进口必须的日用品也需要几十亿美元。然而斯里兰卡已经拿不出钱来。
除了再次向IMF申请40亿美元贷款支持,长期视斯里兰卡为“自家后院”的印度,在这次危机中已经先后提供了折合约40亿美元的印度卢比的额度。
但必须定向从印度进口指定商品,使用印度给予的卢比额度进行结算,而且商品的价格可能比正常买还要高些。这波“名利双收”,不得不佩服印度的精明,可以学习。
面对长期合作国家斯里兰卡,中国也伸出了援手,今年4-5月间就向斯里兰卡提供了5亿美元的贷款,外加5亿人民币的人道主义援助,这是斯里兰卡接受到的最大一笔无偿援助。
在援助项下,中方向斯里兰卡提供1万吨大米,为斯全国110万学生提供半年的学生餐支持,还有包括粮食、药品、校服布料等紧急援助。
但现在斯里兰卡又想申请10~25亿美元额度的贷款,目前仍在磋商。毕竟拆东墙补西墙只是临时应急,不解决根本问题,需要治病救人。
据斯里兰卡中央银行的数据,2021年4月底,斯中央政府的外债规模为351亿美元。其中,市场借款占47%,亚洲开发银行占13%,世界银行占9%,日本占10%,中国占9.7%,印度占2%,其它国家占9.93%。
从期限看,1年以内的债务占4%,1-2年债务占5%,5-10年的占39%,10年以上的占40%。换言之,只要斯里兰卡经济正常运转,旅游业和劳务输出恢复正常,斯里兰卡能够重新开始还本付息。
目标是到2025年从旅游业创造100亿美元收入,以重建国家外汇储备和主权债务。但无论如何,斯里兰卡人民必须勒紧腰带努力几年,先过了当前的债务关,再彻底鼎故革新——彻彻底底地把财政赤字、过高的福利补贴降下来,实实在在地把贸易赤字、超前的消费水平降下来,踏踏实实发展该发展的实业,量入为出积蓄壮大,才能重新迎来好日子。
未来展望
现在,还有人担心“亲华派”下台、“亲印派”上台会对中斯合作关系造成重大影响。这实际上不是问题。因为斯里兰卡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家族执政,都见识过了。
仔细查阅之前所有的对华合作不友好声音,全都是选举操作,是在野势力攻讦台上执政的手段。当在野变成上台,立刻就变为继续紧密合作,频频站台。
原因很简单,从自身发展利益角度来说,无论是挣脱当前的经济危机,还是长远的建设发展,斯里兰卡都离不开中国。
1949年以后,斯里兰卡也是世界上最早一批承认新中国的国家,长期以来,两国的关系都十分密切。另外,斯里兰卡是全球最大的眼角膜捐献国,为很多中国患者带来了光明。
当然,我们也要防备其他国家的觊觎和捣乱,要有出手的实力。
在斯里兰卡东北部,还有一个更大的、无需疏浚的超级天然良港——亭可马里(Trincomalee),这个港湾面积达1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面积最大、风景最美的天然港之一。
这里虽然距离亚欧主航道有距离,经济价值稍低,但港湾水深达27米,进口航道深37米,停泊三个航母编队都没问题。
在历史上,亭可马里就是曾是英国皇家海军的亚洲基地,二战日本也曾试图空袭过。
2022年3月末,我国对外金融资产92383亿美元,对外负债72943亿美元,对外净资产19440亿美元(净外储4778亿美元,其余为贷款、投资),相当于年度GDP 的11%。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自2010年后,中国就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资本净输出国,同时也是仅次于日本的世界最大对外净债权国,已成为国际资本供应的一支重要新兴力量。
中国海军井冈山号两栖登陆舰在亭可马里
用好、管理好这些海外投资,首先是对那些赤字率高、外债增长迅速的国家要谨慎投资借贷,其次是要有能够保护好海外投资的军事力量。
亭可马里有一个港湾就叫中国湾(China Bay),希望这个名字能够最终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