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由新生讲述,观链哥整理。)
引子
摆地摊,也有性命攸关的时刻。
那天,我在街上摆摊,午后,阳光正好。突然冒出几个人,他们看上了我的摊位,围着我就开始拳打脚踢,有个人抄起凳子砸我的头。头破了,血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里。
奇怪,鲜血淋漓的脑袋异常清醒,在想:我背井离乡来G城,会不会就这样被打死在异乡的大街上?
一个念头冒出来: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成家,没娶老婆,没生孩子,我还要给爸妈、爷爷奶奶养老。
起念就一瞬,后果已不顾,我抓起摊位上的切膜刀,朝其中一个人捅去。
一下,两下。我捅了两刀。
世界顿时寂静无声。
我站在G城的街头,头上的血流进眼睛,流到脸上。手攥着刀,像头愤怒的狮子。
打我的几个人已经吓傻,哄地一声散开去,他们大概没想到我比他们更狠。
我的脑袋缝了三针,贴着纱布,进了派出所。
被捅那个人的肺部分坏死,切除三分之一,经鉴定为三级伤残,在医院躺了两周。
理论上,我可能被判刑。在看守所被关了15天后,检察院查阅笔录,认为对方打我在先,让我取保候审回家了。
对方也不敢问我要什么医药费,毕竟是他们先打我,而且我也受了伤。亲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帮我请了律师,虽没帮上什么忙,但还是收了律师费。我只得把股市里的钱取出来花掉,尽管我十分不愿意。
我第一次炒股的经历,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这是我几年摆摊生涯中最凶险的时刻,幸运的是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那时,为了一个小小的摊位与人争吵、打架见血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未来会挣到几十万,甚至几百万。
挣钱太难了,挣大钱根本不可能。还是个少年的我,就过早地明白了挣钱的艰难,这得从我在新加坡的经历说起。
第一节,新加坡
2007年,高考只考了200多分的我,和校园彻底道别。父母花了5万块,辗转把我送去了新加坡打工。
哦,不是打工,是打黑工。办一个旅游签证,给中介公司交了5万块钱,开启了一段炼狱般的生活。
交给中介公司的5万,一半是介绍费,另一半则抵押给新加坡政府。如果我6个月内没有犯罪记录,政府会把抵押的钱退给中介公司。
中介却不会退给我。相当于不管干得怎样,中介公司先赚了5万。
彼时,大陆的平均工资应该只有人民币1000多点,新加坡的黑工,月薪高出3-4倍,还相当有吸引力。
到了新加坡之后,我和其他的中国人挂靠在一个清洁公司,公司接各种劳务派遣:洗碗、扫地、擦玻璃、洗马桶……都是体力活。因为是黑工,不管公司安排的活有多累多危险,我们都必须得做。公司管理也很严格,干活有工头带,工资也是甲方结算给公司,公司再给我们。
那时候,新加坡的本地人和马来人,上班8小时,月最低工资750新币,相当于人民币3700元左右。
我们的工资也是750新币,但每天得干12个小时。
如果我们每天只干8小时,月薪就只有400新币,工头会把你炒掉。8个小时,工头榨取不到更多的剩余价值。
所以,我们的地位低于本地人,也低于马来人,甚至比地位更低的印度人,都还要低很多。
每天工作12小时之外,加班费是每个小时3.5新币。
为了多挣钱,我都是干16个小时,加上底薪750新币,每月能拿到一千一百新币。那时汇率5左右,最高到过5.2,算下来,月收入有5000多块。
(我在新加坡的照片)
相对此时的国内,收入算很高了。记得当时的一两年前,我假期打工做服务员,才300RMB一个月。
当然,在新加坡打工也有代价,工作强度大了一倍以上,那是真累呀。
赚得更多,我们却更节省。新加坡的公交车是按距离收费,每一站收一毛或两毛。我有个同事,为节约7毛钱的公交费,提前30分钟步行去上班。问他原因,他说,7毛钱换成人民币接近4块钱,能给孩子买几根火腿肠。
40多岁的人出国打工,和18岁的我,想法完全不一样。那一瞬间,我鼻子一酸,想哭。
公司包住,不包吃。我们通常是早上多做一些饭带上,中午和晚上就着点老干妈吃。连着吃了几个月,我实在是咽不下去了,也抵挡不住餐馆的诱惑,就去餐馆吃。我点最低标准的餐,没鱼没肉,河粉一块三,快餐两块五。如果一日三餐吃快餐,一天要近10新币。我一天的工资只有30多新币,这就相当于要吃掉三分之一的收入。
为了节约钱,我们在商场干活的时候,就会捡餐馆卖剩下而丢掉的东西,拿回宿舍煮着吃。
另外一个花钱的事就是抽烟。其实我原本很抗拒抽烟,但高中时期为逃避读书的压力,曾花两个多月的时间,学抽烟的各种动作,装酷装成熟。
新加坡的烟和酒,税率很高,价格昂贵。买一瓶最便宜的老虎啤酒,就要5.5新币。买一包最差的烟,要9新币。
我抽了一段时间新加坡的烟后,发现实在抽不起,就跟着同事抽马来西亚的走私烟,这个烟也要4.5新币,抽了半年,依然觉得很花钱。
每天吃饭、抽烟,再加上交通费,偶尔喝点啤酒,一千一新币的月工资,已所剩无几。家里要钱,我拿不出来,非常自责,于是心一横,把烟戒了。
(我在新加坡的照片)
有一次,家里叫我寄钱。我才知道,我妈打工的那个厂,她占点儿干股,老板遇上点儿问题,工资都发不出来。工人就找到我家去闹,我妈没钱,只得找我要。
那时还没有手机转账,我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中国银行。正好遇上人民币升值,新币汇率从5.2跌到了4.2,心都在滴血,忍痛转了一千新币。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冲击,我总是能近距离地窥见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我们经常被派去洗玻璃,像蜘蛛那样吊在高楼的外墙上,危险自不必说。我们吊在墙外的高空挥汗如雨,可以清晰地看到近在咫尺的俊男美女在室内健身,也是挥汗如雨。
一张玻璃,天壤悬隔的两个世界。
我还会被派去洗游泳池,用水刀冲洗瓷砖上的污垢。脚边就躺着欧美性感美女,穿着布料极少的比基尼,晒着日光浴。那会儿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如此性感的美女,我只在画报上见过。她们也不会回避,当我不存在一样。
我想看又不敢看,欲望裹挟着心酸、痛苦、羞愧在心中翻腾,很不是滋味。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长期每天16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眼睛睁开,每一秒都在干活。我数次支撑不下去,和家人闹着要回国。
但合同签了两年,我得干满,也要存点钱带回去,免得邻里笑话。
(连载,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