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宏伟

木里森林大火，30名英雄逆火而行，用生命兑现了职责。

他们当中，最大的38岁，最小的才19岁。英雄们最后朋友圈的曝光，让更多人见证了消防员们的平凡与伟大，疼哭了许许多多网友。

与此同时，舆论场上也出现了一些以反思为包装的不和谐音。归纳起来有三种：

第一，此次火灾危险度极高，是否值得扑救？

第二，救援中30名应急响应者牺牲，应急指挥是否科学？

第三，美国森林火灾扑救为何不死人？

我们宁愿相信，这些质疑不是出于恶意，而只是因为无知和肤浅。

首先，火灾不值得扑救吗？

我国森林覆盖率低，根据2018年的统计，仅为21%多一点，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且，我国森林分布相对集中，有三大林场：

以大小兴安岭、长白山为主要范围的东北林场；以喜马拉雅山南麓、横断山脉为主的西南林区；以东南范围的东南林区。凉山州木里森林大火就发生在林木茂盛、山岭相连的地区。

如果对森林火灾不进行施救、任其蔓延，就有可能导致大片森林被毁和珍稀生态物种的灭绝，威胁国家的资源安全和生态安全。而且，森林火灾还可能引空气质量恶化，威胁公众健康。

年轻消防队员在朋友圈展示的双手，这次凉山扑火，他不幸牺牲。

例如，1997年6月发生的印度尼西亚森林大火持续长达10个月，向空气中排放了大量的烟雾和粉尘，新加坡、菲律宾、马来西亚、斯里兰卡、澳大利亚等国深受其害，公众健康深受影响。多个国家向印度尼西亚政府提出抗议。

森林火灾不仅影响公共安全，也可能破坏社会稳定。

2007年8月24日，希腊发生森林大火，造成67人死亡，200多座村庄、4500多栋房屋被毁，1.6万人无家可归，交通运输、电力供应、畜牧业受到严重影响，希腊当年GDP下滑了一个百分点。火灾引发了雅典大规模示威游行，抗议政府的“不作为”，要求内阁辞职。

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中国政府是人民政府。岂有发生森林大火不救的道理？

其实，在经济社会发展快速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个负责任的国家对森林火灾放任自流，即便是在以民主、自由自贴标签的美国也不例外。

美国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国家。早期的欧洲移民来到北美大陆后，经常采用烧荒的形式来清理土地，方便而快捷。虽然森林火灾时有发生，但人烟稀少使森林火灾损失有限。 所以，美国并没有对森林火灾进行人为的干预。

1910年春夏，美国西部非常干燥，爱达荷州、蒙大拿州和华盛顿等州发生数千场小型森林火灾，但无人问津。8月20日，强风侵袭美国西北内陆，多地的小火发展熊熊大火，焚毁超过300万英亩土地，造成87人死亡，其中至少有78人是消防队员。

此后，美国在森林消防领域推行“上午10点钟”政策，要求消防部门在收到火警报告的第二天上午10时前要扑灭所有火灾。到了1972年，美国开始改变“逢火必灭”的森林消防政策，允许“计划烧除”。所谓的计划烧除，也不是任其蔓延，而是在受控制的条件下以用火烧的方式消除森林火灾产生的外部条件。

否则，它就不是“防火”，而是“放火”。

其次，此次应急指挥不科学吗？

对木里火灾救援中指挥科学性的质疑是出于臆想的枉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多年来，一出现救援人员伤亡的突发事件，舆论场上就有这样的质疑声。这是一种“习惯性臆想”。森林消防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因为林火行为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难以控制性和易反复性。

木里森林大火中遇难的扑火人员就是遭遇了爆燃火而牺牲，它与指挥的科学性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关联性是需要全面评估的，而不能妄下断言。

不过，应急评估要立足于事发时形势动荡、信息模糊的真实情境，而不是事后各种充分、清晰的情境。如其不然，反思就是“马后炮”式的，必然会得出“一切事故皆可防”的错误结论。

从不鼓励青少年参与灭火到沁源森林火灾婉拒志愿者，以人为本、科学救援的理念在我国应急管理中已经深入人心。这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的精神并没有矛盾和冲突。

最后，美国救火不死人？

美国森林火灾没有救援者伤亡，纯属无稽之谈。

2013年6月，美国亚利桑那州亚内尔山因雷击引发森林火灾，政府出动250名消防员前往灭火。来自普莱斯考特市消防局的19名消防员在开设防火隔离带时因突遇风向转变避险不及，不幸丧生。

这19人中，有18人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顶级消防员。遇险时，他们躲进了用耐火材料制成的防火帐，但终未能幸免。这是“9.11”事件发生后美国牺牲消防员最多的一次突发事件。

美国人没有质疑救援的科学性、指挥的适当性。救火英雄的事迹后来被拍成电影《勇往直前》并在中国上映。

当我们承受着雨露阳光、享受着岁月静好时，是否也该感念其负重前行、甚至流血牺牲呢？不要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森林消防是一项强度大、耗时长、专业性强的艰苦事业，应急人员要面对火烧、窒息、坠崖、迷山、蚊虫叮咬等多种风险的考验。我国早已不再大规模组织群众扑火，而转为依靠专业、半专业力量，并配备了直升机、灭火坦克等先进装备，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减少应急响应者的意外伤亡。

在危机情境下，并不是一切勇敢都意味着鲁莽、所有牺牲都是无畏。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英雄，会需要英雄！

有网友提议，应该把木里30英雄的故事，拍成中国《勇往直前》，这才是真正应该提倡向美国学习的地方。

网友的提议很好。

最后，让我再向30位英雄，敬一个礼。兄弟们走好！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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