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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田汉和诗那迦窟

抗战时期,重庆屡遭轰炸,北碚也四次被难。而缙云山则正在日机空袭的一条航线下。参访汉藏教理院的贵宾也多次感受了日机的肆虐。

1939年底开启的佛教访问团东南亚之行,历时近半年。太虚大师率团访问了缅甸,印度,尼泊尔,斯里兰卡,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等地,沿途号召东南亚的佛教徒、华侨团结起来,一致反对日寇的侵略。于1940年5月底始返重庆。6月14日,太虚回到缙云山。

此次出访,太虚获赠了大量佛家宝物,有各国政府、团体和佛教信众赠送的玉佛、银亭、金塔、象牙、贝叶经和舍利珠等数百件。另有访问团拍摄的各地文物、风景照片。这些宝物本拟在重庆市区向各界人士展览,可作为中国佛学会所在的长安寺,两次被日本飞机轰炸,不能恢复,罗汉寺也未能幸免。市区其他地方都有危险,太虚不得不把宝物带上缙云山。

长安寺罗汉寺初到炸毁

带上山,也是为了陈列。太虚把闻慧堂图书室中的阅览室设成陈列室,把宝物一一摆放陈列。忙活了一天刚弄好,16号,就有故交来访了。

来访的,是著名剧作家、《义勇军进行曲》词作者田汉,与他一道的,还有复旦大学陈子展教授,剧作家朱双云、赵太侔,名媛明星俞珊等人。

太虚法师来到客堂接待田汉一行,寒暄之后,介绍出访情况。太虚说到在南洋带回不少佛家法器宝物,田汉他们自然是希望一睹为快,太虚就引导他们参观刚布置好的陈列室。

闻慧楼

来到阅览室,田汉一见门顶上“佛教访问团法物陈列室”的横额就笑了:“大师,你这墨迹都还未干呀!”太虚也微微一笑:“你是戏剧大师,来当第一个观众,岂不妙哉?”

太虚亲自解说,玉佛、象牙……一一介绍。在陈列室正中,墙上贴着两首太虚手书当年上缙云山时吟出的五言律诗,田汉正读到“佛地无余障,人天任往还”一句,一阵锣声忽然传来,室外有人高声喊:“有空袭警报!”

日机轰炸重庆,常从缙云山上空掠过。

太虚急忙将田汉一行引至那伽窟旁的山洞躲空袭。

这时,正是上午11点40分,北碚得知有敌机进川,发出空袭警报,并电话通知缙云山。日机当然不会专程空袭缙云山,但意外总是要防的。12点30分又转成紧急警报。到下午2时许,有敌机3批,各27架,越过缙云山,经北碚上空,沿嘉陵江南下,轰炸重庆。

那迦窟防空洞

一批批敌机,已是低空飞行,似乎贴着头擦过,吼声震天。虽然明知在山洞里很安全,俞珊也吓得不敢说话,赵太侔搂着妻子,嘴唇紧闭。太虚说:“没想到在这偏僻山村,也会有敌机肆虐。”田汉说:“大师有所不知,山下北碚,一个小镇,或许就因为有几所大学和几个科研机构,已经被炸过两次了,人员财产损失都很大。”田汉心里充满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他想起太虚时常挂在口中的净土理念,想起对人天任往还的追求,感慨不已。

解除警报回到陈列室,继续参观完毕,太虚请田汉留点感想,田汉挥毫在留言薄上题了首七绝:

太虚浮海自南洋,带得如来着武装。

今世更无清静地,九天飞锡护真光。

田汉题诗

田汉题诗

过了一个半月,7月31日,军政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陪同法国领事扬克列维奇和夫人尼娜来到缙云山参观汉藏教理院,作陪的还有中国电影制片厂厂长郑用之,影星魏鹤龄与新婚妻子袁蓉。太虚大师热情接待这位文坛领袖和其他友人,参观殿宇教室,也参观了法物陈列室。在留言簿上,郭沫若看到田汉留下的那首七绝。

没待太虚邀请郭沫若题字留念,又来空袭警报了。太虚歉然道:“原该邀请郭厅长题字留念的,这下该请郭厅长和各位先生先进防空洞了。”郭沫若苦笑着摇摇头说:“距离不远,人也不多。进防空洞倒不必急。只是我正想步田汉兄原韵和诗的,这下也没了诗兴。我们就到外面转转,等等吧。”

等了好一阵,敌机来了,一批敌机,带着尖厉的呼啸声,掠过缙云山,俯冲而下,北碚又遭殃了!山上都能听见山下北碚场传来的爆炸声。

敌机狞笑而去,警报解除。郭沫若跟着太虚走出山洞。太虚提到希望郭沫若能给学僧们讲一次话,郭沫若说:“留待下次吧。我要尽快下山去看看,希望能帮上点忙。”太虚再请留言,郭沫若便步田汉原韵,挥笔在留言簿上和诗一首:

无边法海本汪洋,贝叶群经灿烂装。

警报忽传成底事,顿教白日暗无光。

郭沫若题诗

这日寇第三次轰炸北碚,投弹30余枚,死27人,伤64人。被炸的单位有:南京路上李公朴夫人张曼筠的五月书店,中国文化服务社,公安队第三派出所,以及北新书店、国民兵团独立分队等,平民公园被炸,安哥拉兔全死了。损失最大的是重庆师范学校,体育科门前遭着一颗硫磺弹,顷刻间大火漫天,两侧的皇后照相馆、建国书店、亚洲饭店,一座座房屋顿时被烈火付之一炬。被炸之处,房屋倒塌,弹片横飞。还有不少防空洞口遭到扫射。

北碚场一幢被炸毁的房屋

著名文学家、幽默大师林语堂,刚从美国归来,5月25日在北碚新村蔡锷路购得住宅一幢,第三天就遇上日机空袭北碚。再住了几天,天天跑警报,烦了,上了缙云山,住在石华寺。这次轰炸后林语堂回来一看,房子门前落下一枚炸弹,炸了米多深的一个大坑,房子也被炸掉一个角。好在不久林语堂就有了个到美国募捐的机会,再次出国,这栋房子也捐给了全国抗敌文协,作北碚办事处,也就是现在的老舍旧居。

而那本留言簿,也很神奇。

太虚大师在接待各界名流雅士时,均请在留言簿上题字,这样形成了百余名士的亲笔题册。它几经波折,两过劫难,终于传承下来,现收藏在北碚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