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荷兰村是英军及其眷属居住与活动的地方。英军在70年代初撤退后,荷兰村逐渐变身为本地人探索异国美食,享受欧陆风情的好去处。荷兰村保留了一些本土色彩浓厚的商店与生活形态,构成许多人的集体记忆,至今仍是本地独具特色的邻里社区。
荷兰村购物中心内有许多特色小店,整栋建筑呈弧线,相当别致。
说荷兰村(Holland Village)是岛国中西部的乌节路一点都不为过。在邻里商场还未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时,荷兰村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购物与餐饮地带,有股自成的闲逸氛围,洋溢小镇风情。
和其他购物商场不同的是,荷兰村不以千篇一律的连锁品牌哗众取宠,反而蕴藏独立店面的多元特色,营造独树一帜的小资情调。荷兰村的魅力,犹如磁铁,总能吸引四面八方的潮人来此晃荡。
不关荷兰人的事
荷兰村未开发时曾是个淳朴的甘榜,含种植园和农场,俗称Hue Hung Au(闽南语意指花园后,因邻近新加坡植物园)。很多人都误以为荷兰村与荷兰人有关联,想必这里以前一定住了很多荷兰人。其实不然,荷兰路是以英国建筑师Hugh Holland命名,他当时负责东陵区的规划。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英国殖民地政府将巴西班让和亚历山大区列为军用基地,覆盖面积甚广。处在边缘的荷兰路成了英军及其眷属的居所,荷兰村的建设是为这个外籍社区提供休闲与康乐设施。
英军在70年代初撤退时,荷兰村已经在岛国留下颇深的烙印,沾了洋气,可谓殖民地的产物。和其他英殖民地的建筑风格一样,荷兰村的排屋多属两层楼高,店与店紧挨着,商店与餐馆林立,颇有欧陆店铺的况味。另外,排屋店铺及荷兰村购物中心在建筑结构上皆有弧度,相当别致。
荷兰村主要以荷兰路、罗弄力步(Lorong Liput)和罗弄曼蒙(Lorong Mambong)三条街道组成,并依坡而建,道路蜿蜒,错落有致。
罗弄力步处于斜坡下,即便上下坡消耗卡路里,却悠然自得,挺好逛的。从“坡底”仰望对街罗弄曼蒙即另一番景致,不禁想起香港的购物区如荷李活道,依山建设,为购物增添乐趣。
荷兰村的市井生活
几近一个世纪,荷兰村从不显露老态,总是朝气蓬勃。每回来此,必能在熟悉中找到新鲜感,无论是新店进驻,抑或新建筑的冒起,它一直以新元素来迎合时代步伐,稳坐邻里潮区地位。
荷兰村在我人生不同阶段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就像个老朋友,无需经常联系,却深知彼此的存在;一旦联系上,倍感亲切,毫无距离感。
集美花园排屋后墙有色彩斑斓逗趣的壁画,散发艺术气息。
这里收藏了我的童年往事,闭上双眸也能清晰地随记忆版图游走。犹记得这里以往有个露天电影院,曾看过几毛钱的影片。面向荷兰路的数家老店铺每年中秋节会在店外悬挂五彩缤纷的灯笼,煞是好看;转角处有个兜售丁丁糖的老婆婆;补鞋匠就坐在银行外为他人修补走过的足迹;街角有个小花店,为荷兰村添加芬芳及自然色泽;靠近露天停车场曾有个甘榜式的回教堂……
在我成长的七八十年代,荷兰村已彰显个性,是个时髦的潮区。当时物资贫乏,日子简单;若要去市区购物,总得花心思又舟车劳顿。反观荷兰村,离住家不太远,偶尔兴起,会和家人一起去设在荷兰村购物中心内的英保良百货公司闲逛,顺便吃一顿难得的快餐或比萨,再配一杯奶昔,很饱足。
在岁月轮替中,有些景物已不复存在,英保良早已关门大吉,卖丁丁糖的老婆婆也不再出现了;有些老店仍屹立着,见证这里的蜕变。这些皆是我熟悉的荷兰村,吉光片羽定格在脑海里,很潮亦很市井,有它亲民的一面。
荷兰村的昵称
稍长一点,即求学的年代,荷兰村成了周边学府的学子及大学生课余后的聚集地。不少学生经常在快餐店和咖啡馆温习功课,泡个下午。差不多是那个时候起,我们开始习惯性地称荷兰村为Holland V,这个昵称仍沿用至今,成了我们的集体回忆。
踏入社会工作后,经济开始独立,荷兰村成了聚会、庆生的绝佳地点。周末的乌节路过于拥挤,让人想逃避,反而喜欢荷兰村相对安宁的氛围。
这里食肆云集,每走几步就一家餐馆,像个美食联合国,味蕾容易被宠坏。想想,这些年在荷兰村所吃的佳肴极为丰富多元;领了薪水带家人吃北印度餐,在传统西餐馆首次品尝法式蜗牛,和友人在墨西哥餐馆庆生,在充满异国情调的装潢享用地道美食别有一番滋味……
因冠病疫情,酒吧目前还不允许群聚,昔日狂欢不再。
饭局后通常还有第二轮,过街到咖啡馆或著名雪糕品牌店喝杯饮料吃甜点,主要是继续聊个天南地北。偶尔也会到荷兰村购物中心逛一圈,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久前就发现这里有个专制峇迪服饰的老裁缝,高龄94,手艺了得。吃喝闲逛,来荷兰村很容易过个大半天。
曾几何时,罗弄曼蒙街的酒吧一夜之间纷纷冒起。后来为了反恐措施,该路段晚上禁止车辆出入,却无意间带动夜店人气;放眼一望,灯火璀璨,人头攒动,荷兰村的昼夜真是判若两人。
荷兰村的老色彩
阻断措施期间,我路过荷兰村,在冠病疫情的笼罩下,人群稀疏,店铺都紧锁着,餐馆又无法堂食,黯然失色,犹如经历一场浩劫。这不是我熟悉的荷兰村啊。
所幸解封第二阶段,荷兰村逐渐恢复以往的朝气与熙攘。我专程来此重温熟悉的景物,像是和久违的老朋友寒暄问暖,关切近况。
集美花园汇聚不少咖啡馆和精品店,包括本地手工文具品牌
售卖派对装饰用品的老店铺谦德 (Khiam Teck)再次敞开大门迎接顾客,这家从殖民地时代就存在的店铺伫立近80载,可谓荷兰村少数仅存的“原住民”。谦德以售卖应节用品为主,一度也提供冲洗照片服务,以往逢中秋节店外挂有一串串的灯笼;鱼、兔子、龙等动物造型多姿多彩,非常吸睛。小学坐校车路过时,总会探头观望,印象尤其深刻。
入店与汪姓第二代店主闲聊,他叙述早期店铺外是个停车场,对面的集美花园是外国人居所,成为主要客源,带旺该区买气,热闹非常。店主感叹如今生意大不如前,只能咬紧牙关守住老店,百般无奈。
另一家老字号Thambi杂志专卖店也属荷兰村的地标,所售卖的国内外报章和杂志多达几千种,可媲美城内大型书店的杂志区。琳琅满目的书刊是这一带居民的精神粮食。当天路过,发现摊子仍摆卖美国的漫画杂志,此读物是成长期的美好记忆,随着电子书的普及化,没多少地方出售了。
Thambi第一代业主Periathambi早在荷兰村还是个乡村时就当派报员,为不少外籍人士服务,洞悉顾客的阅读品味,在70年代开始摆摊售卖报刊。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于2013年与世长辞,目前由孙子接管家族生意。
像谦德和Thambi皆是荷兰村精彩的人文风景,蕴含地方色彩,非常草根。第一代业主选择在这个丰沃的土壤耕耘和扎根,对荷兰村不离不弃,渗透这里的日常。
荷兰村的蜕变
荷兰村也不安于现状,保留旧元素之余不断更新,巡礼中就发现位于中央地段,风车造型的购物商场已被一个奇形怪状的建筑取代。名为Holland Piazza的崭新购物商场披上奇异彩装,显得唐突,却衬托出荷兰村对新事物的包容。其结构有韵律,乍看宛似爱雍购物中心的小型版本。
夜晚的荷兰村有它不屑的一面,偶有负面新闻。最近解封第二阶段,酒吧外打架事件和大批顾客群聚餐馆外而被令暂时关闭,都引起社会关注,相信属孤立事件,很快便能平息,不会破坏荷兰村多年来的好声誉。
Thambi售卖几千种国内外报章和杂志,为荷兰村居民提供精神粮食。
荷兰村由政府组屋和私宅围绕,这个热门地段的私宅市场最近就增设多个新项目,非常火红。不久将来,高楼将遮拦长空,市容有所变化。虽然如此,荷兰村依然是许多人心中的Holland V,在时髦与庶民的交织中,在保留与更替之间,谁不曾在这里留下印记,有割舍不了的情感。
荷兰村的延伸
位于荷兰村对面的集美花园(Chip Bee Gardens)近年有多家知名餐饮品牌选择在此落脚,吸引城中潮人前来消磨时光,成为另一个hipster潮区,可以说是荷兰村的延伸。
集美花园曾是英殖民地时期,英军和家眷的居所,与荷兰村共形成一个小社区。英军撤退后,这里的住户多属在本地学府执教的外籍教师。
除了多年前路口有个邮政局和储蓄银行,后边皆是私宅,一直以来甚少过界到此闲逛。2016年在邮政局原址兴建的莱佛士荷兰村大楼(Raffles Holland V Mall)内有医疗与餐饮设施,让荷兰村多了一个购物去处。
谦德以售卖应节用品为主,是荷兰村少数仅存的“原住民”
集美花园的三层楼住宅和有地私宅因背向大马路,多了一份恬静;短短一条街汇聚不少咖啡馆和餐馆、画廊和牙科诊所,包括本地手工文具品牌Bynd Artisan,有几份台北富锦区的闲逸氛围,同样设在老宅区且绿意盎然。
值得一提的是,引导生活风格,以评估宜居城市为指标的国际生活与文化杂志Monocle,在2012年就相中集美花园,租用一个私宅单位设立办事处及实体店面,售卖咖啡及自家产品。或许是水土不服,Monocle无法在本地掀起涟漪,没能像杂志社在其他精挑的城市如伦敦和东京萌芽,不久前悄然离场。
虽然如此,集美花园的潮气依然不减,反而越来越旺盛,逢周末高朋满座,甚至比中峇鲁更加精辟,与荷兰村则是迥然不同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