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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10000辆被废弃的中国共享单车,正成为缅甸孩子的“豪车”

今天的文章,由三个“人物”构成:中国摄影师,缅甸商人,骑自行车的缅甸孩子。他们背后,不仅是一个变废为宝的故事,更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

文| 牙谷牙狗

商业世界向来渴望制造神话。

2016年共享单车兴起,诸多企业渴望通过单车这一环保、便捷的交通工具,改变全人类的出行方式。短短一年内,仅ofo、摩拜两家公司,就融资超过150亿人民币。

这样辉煌的商业奇迹,一度让置身行业的人觉得梦想成真。短时间内,近百家企业在祖国大地上投放了超过2000万辆共享单车。

短暂的欢愉之后,神话破灭的速度似乎与它崛起时一样快。

2019年,ofo押金难退,摩拜卖身美团。在经历崛起、混战、卖身、解散后,共享单车企业死的死,伤的伤,再难有三年前朝气蓬勃的样子。

无声的商业战争停止,人们在打扫战场时惊讶地发现,他们留下遍地单车“尸体”。

那些曾经为人们带来喜悦和便利的共享单车,最终被遗弃在郊区、荒野,钢骨森森,令人惋惜。

如何处理这些共享单车,一度是企业和政府都头疼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摄影师吴国勇两次来到被誉为“共享单车心脏”的天津小镇王庆坨。

2016年,共享单车市场爆发,包括ofo和摩拜单车在内的无数企业,将数以千万计的自行车生产订单,抛给了王庆坨。

据政府公开资料显示,在2017年,自行车产业曾占据王庆坨GDP的75%,吸纳了全镇超过60%以上的劳动力。

王庆坨

三年之后,倒下的共享单车企业砸死了无数王庆坨的工厂。500多家企业衰减近半,曾经如马蜂窝般密集的经销商一哄而散。

当地人再不愿去回忆那个炽热年代留给他们的伤疤,大多数人再提起共享单车时,都恨恨地说:“共享单车毁了王庆坨。”

即便如今王庆坨的共享单车产业几近消失,吴国勇还是找到了它曾经存在过的印记。

从镇中心的立交桥向南4公里,沿着田间小路走到赵家柳村,在附近一块整齐的田地里,吴国勇发现了无数被遗弃在此的“尸体”。

当地人给这块地起了一个惊悚的名字:共享单车坟场。

在2017年10月政府颁布禁投令之前,共享单车企业在市场上的投放,严重影响了城市路面规范。

据报道,单单在北京一座城市,各家企业总共投放了超过250万辆共享单车。而北京的常住人口,不过2000万。

吴国勇敏锐地注意到了共享单车过度投放对城市面貌带来的危害。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辗转近32个城市,拍下了那些被遗弃的共享单车坟场,试图通过相机对资本的故事做一次总结:

在科技的复制品中,人无休止的欲望、野心,近百亿的资金,究竟能造成怎样的景观?

在广西南宁青秀区。失去行动能力的单车尸体,被堆成像一副亮黄色的地图。

吴国勇常常觉得匪夷所思:“以前觉得课本上,人们把牛奶倒进河沟里不可思议。现在这个时代,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厦门同安,超过7家企业,在半年时间内,总共投放35万辆共享单车轰炸这个城区,当时整个同安区总人口不过55万。

远远大过需求的共享单车,被人运输到了郊区。它们被堆叠成山,车架严重扭曲变形,车链脱落。

△南京江宁,自行车被圈在废弃的场地内,无人问津,无人使用。

△福州,大多数共享单车被遗弃在山林间的垃圾场里,样子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小花。

△广州,无人机拍摄下堆叠的黄蓝红三色共享单车,呈现出一种旖旎复杂的别样景致。

△上海浦东。码放整齐的共享单车,从上空望去像稻田般整洁明亮。

如果说共享单车试图改变人们的出行观念,将更加便捷和环保的出行方式,以低廉的价格提供给用户。

那么当自行车从私人物品变成人人可以取用的工业复制品,再到如今遗落街头时,它短暂存在的三年到底改变了什么呢?

吴国勇想不出清楚。他只记得,在广州天河一次拍摄过程中,置身诺大的“坟场”,他突然听到周围“滴滴滴”的响声。

它们此起彼伏,若隐若现。吴国勇愣了一会才明白,那是共享单车电子锁故障发出的声音。

很久以后他回忆说,这一刻给了他强烈的刺激,“这些被暴力清缴的共享单车是有生命的,它们在用这种鸣叫诉说着什么”。

如今,“坟场”惊悚的景象似乎要结束了,一个叫做迈克丹顿温的缅甸创业者来到了中国,看到那些呜咽的“生命”,他决定做点什么。

吴国勇 《无处安放》

迈克丹顿温出生在缅甸,8岁时,他随父母移民新加坡,远离了被贫困侵袭的故土。

在新加坡,优渥的家庭条件没有让他在金钱中迷失。刻苦学习之后,他考上了新加坡最好的大学之一——南洋理工大学。

2010年,听闻缅甸政府决定实行改革开放,他像周围热血沸腾的缅甸青年一样,渴望用自己的知识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

他从新加坡回到缅甸首都仰光,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希望在物流、公共交通和食物配送等平台上,为缅甸人提供更好的服务。

在缅甸,这个33岁的小伙子,喜欢在工作之余驾车国内旅行。缅甸沿途美丽朴实的风景让他沉醉。

但迈克丹顿温敏锐地发现,在自己自驾游的过程中,总能看到很多背着沉重书包的学生走在路上。

起初他并没在意,直到有一次他主动给沿途学生搭便车才了解到,这些小孩,每天花在上学路上的时间,长达1-2个小时。

回去以后,他在网上搜索到相关资料发现,缅甸的辍学率至今仍是世界上最高的。很多家庭面临着恶性循环——不能接受教育,就不能摆脱贫穷的陷阱,而贫穷又导致了无法接受教育。

实际上缅甸的公共教育非常便宜,学校由政府补贴,修道院和孤儿院也都竭尽可能给孩子提供一些基础教育。

但缅甸的村庄分布相对分散,政府无力为每个村庄修建学校,很大部分学生都居住在距离学校很远的地方。

因此,在缅甸900万学生中,超过60%的人需要徒步上学。很多学生因此放弃学业。

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报道,整个缅甸有约55%的孩子生活在贫困线下。在缅甸17岁青少年中,有超过一半的人没有接受义务教育,或者只受过有限的教育。

一个儿童在采访中悲伤地说:“如果我们能减少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能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获得更多知识,提高摆脱贫困的机会。”

迈克丹顿温对这样的现状感到痛心,他一直在想如果缅甸学生能够拥有一辆自行车,上学的时间,将会从几个小时,缩短到半个小时之内。

但他遗憾地发现,在缅甸,一辆普通的自行车价格在300-500人民币之间,对于贫困的缅甸家庭来说,这是他们大半年的收入。

怎样才能让缅甸学生,拥有一辆方便的自行车,是堵在迈克丹顿温心头的一块石头。

苦苦找寻解决方案未果时,一次来到中国的偶然机会,让他想到了方法。

在北京,他看到大量“共享单车坟场”,数以万计的自行车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的景象,给了他强烈的冲击。

他感慨到:“被遗弃的自行车一文不值。但在缅甸,它们却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回到缅甸后,他开始联系位于中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的共享单车企业,希望能够回购那些被遗弃的共享单车。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只有一次的机会——不会再有这么便宜的自行车了。”

迈克丹顿温首先询问了回收厂,对方告诉他,每辆车的价格在70元人民币。

犹豫的过程里,他得到另外一个惊人的内幕消息。一大批全新的共享单车,因车企无力支付货款,而退回到了工厂。厂商希望及时出手积压单车,回笼资金。

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迈克丹顿温以100元的低廉价格,买下了第一批共计10000辆车,运回缅甸。

单车运回后,他雇佣维修工人,拆掉电子锁、加装车灯和后座。

同时他通过与当地学校合作建立学生信息数据库,确保将单车发放给了真正因能够受益的学生家庭。

当迈克丹顿温开始发放车辆的时候,很多学生、老师和家长都流下了眼泪。他们相信,在自行车的帮助下,不会再有孩子因为路远问题,选择辍学。

拿到共享单车,不少孩子都开心地说:“再也不用早起。也不需要走两个小时的路。”

甚至一位母亲,在得知迈克丹顿温为他们送来自行车时,与儿子相拥大哭:“以前每当儿子出门,我就担心得眼泪止不住流。现在都好了。”

最让迈克丹顿温感动的是,今年在全缅甸高考艺术科目拿下状元的女孩,就是其获益者之一。

她的家距离学校超过13公里。即便每天骑自行车,她也需要将近3个小时的车程才能抵达学校。

如果没有迈克丹顿温,或许她会像无数缅甸辍学的孩子一样,选择回到家庭务农。

为贫困儿童发放自行车事件经过缅甸媒体报道后,迈克丹顿温成了缅甸学生心中的英雄。而这个33岁的青年男子,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10000 辆自行车,说实话,像是往大海里撒盐,我们能做的太有限了。但是总要有人开始的。有人迈了第一步,就可能有人走第二步。”

他希望在未来5年内,能够将9万辆共享单车,发放到缅甸贫困山区孩子的手里。将被中国遗弃的共享单车,变成孩子对抗贫穷命运的武器。

共享单车从兴起到如今,像极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故事的尾声,却没有出现我们想要的结局。

不管是资源的浪费,还是人性欲望的纠缠不休。那些堆叠在城市边缘的铮铮铁骨,都印照着从前人狂欢过后一片狼藉的生活。

如今,从上海开始试点的垃圾分类即将拓展到全国。在这个所有人讨论什么是干垃圾,什么是湿垃圾的时代,那些被遗弃的“共享单车”,却只能被以15元的价格,碾压成废铁回收。

在成都,堆积如山的报废小黄车,被压扁装车,以15元的价格卖给废品收购站。在江苏,很多共享单车被“肢解”,压缩成铁饼,以“废铁”的价格卖掉,价格不超过12块钱。

共享单车企业,没有多余资金处理过度投放的车辆,结果只能以处理垃圾的方式对待。

而在一个没有共享单车的国度里,一个缅甸商人却能够想到,将被遗弃的共享单车,送给当地贫穷的孩子。

这背后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车企思考的问题,我们所有人或许都该意识到:

能改变缅甸孩子命运的共享单车,为什么在中国只能沦为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