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总统8月16日向国会提出迁都计划。图/视觉中国。
这不是“假新闻”!印尼这回真的要迁都了——不只是“传闻”,印尼总统已经亲自发话,说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地时间8月26日,印度尼西亚总统维多多发表电视讲话,称“经过三年缜密研究”,政府已经正式决定,将首都从全国最大城市雅加达迁走。
新都尚未命名
印尼迁都,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早在印尼独立之初,印尼国父苏加诺就认为雅加达“不太适合做首都”,他提议将首都搬迁到加里曼丹岛上的中加里曼丹省首府帕朗卡拉亚。
维多多就任总统以来,迁都的传闻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言之凿凿。今年4月17日维多多连选连任,不到两周后,印尼规划部长布罗迪约内格罗就出面吹风,称将在“未来10年左右”把首都从雅加达,甚至从印尼人口密度最大、开发度最高的爪哇岛迁走。
但这些传闻都不如此次维多多的正式发布来得“正式”:维多多表示,将寻求通过立法确定迁都程序,并为迁都确立330亿美元左右的预算。他还表示,新首都的建设工作“最早将在2021年开始”。
说了半天这个“新首都”究竟在哪里?它叫什么名字?
待定。
维多多表示,新都的确在加里曼丹岛上,但具体地点在东加里曼丹省——这意味着,原本呼声最高、做了几十年“候补首都”的帕朗卡拉亚,恐怕也已出局。这位总统同时表示,新首都究竟叫什么名字“以后再说”。
理由总有千百万
雅加达是印尼最大也最发达、人口最多、各种设施最完善的城市。而爪哇岛虽然远非“万岛之国”印尼第一大岛(加里曼丹岛、苏门答腊岛、伊里安岛、苏拉威西岛等面积都大于爪哇岛),但土地肥沃,交通便利,人烟稠密,在2.65亿总人口中有1.5亿住在爪哇岛上,占人口总数60%。
维多多何以要放弃这个看似最理想的“天然定都之地”,迁往一个迄今尚不知位于何处、但肯定比爪哇发展滞后的“荒凉之地”?
维多多在8月26日电视讲话中给出了许多理由,包括雅加达及爪哇岛“自然灾害频发”,“城市功能设置过多,兼具行政、商业、金融、贸易、服务中心令其不堪负荷”,“人口爆炸交通拥堵”等。
4月底,布罗迪约内格罗部长曾表示,雅加达地面沉降严重,雅加达市区有13条河流,且濒临大海,一半的面积在海平面以下。近年来由于人口膨胀,基建不断,地面不断下沉,过去十年市区平均下沉2.5米,专家们分析,照此速度2050年雅加达大部分市区都会被海水淹没。
但也有些专家指出,问题并非如此简单。
美国经济学家坎潘特、新加坡学者杜国安等认为,现代国家如果社会矛盾尖锐、治理危机经常引发“突发事件”,政府决策层往往习惯于将行政中心搬到远离商业中心和大城市的地方,且有时会刻意选择“另起炉灶”,生造一个“白纸上的都市”。因为“没有几个国家的领导人能够容忍和应付像巴黎、开罗这种‘街垒运动中心’隔三差五的折腾”。
因此,不但巴西、缅甸、尼日利亚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会让首都“躲个清净”,有些发达国家也会这样做。
美国不但建国伊始就把首都搬到全新的人造小城华盛顿,许多州也如法炮制。像纽约州的首府,就不是世界知名的大都市纽约,而是一个叫奥尔巴尼的“小村”。
印尼的情况比较特殊:爪哇岛狭隘民族主义和宗教原教旨势力较为顽固。这不仅妨碍历届印尼政府推动某些社会和经济改革措施,还人为放大了许多矛盾,加剧了党争和内阁冲突。
相对而言,印尼“外岛”大多是多民族、多宗教、多元文化区域。将政治中心迁离爪哇岛,搬到一个政治和社会氛围较宽松的地方,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那些社会、政治矛盾,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总统和政府远离动辄得咎的尴尬。
“穷家富路”
迁都是一盘大棋,但效果未必好。
第三世界和新兴国家中,固然有迁都成功的例子,如1923年土耳其从伊斯坦布尔迁都安卡拉;1960年巴西从里约热内卢迁都巴西利亚;同年巴基斯坦从卡拉奇迁都伊斯兰堡,1991年尼日利亚从拉各斯迁都阿布贾,都是公认较成功的“作品”。
但诸如2005年缅甸将首都从仰光迁到一片荒凉的内比都,以及更早的坦桑尼亚把首都从达累斯萨拉姆迁到内陆村庄多多玛,都被普遍视作是“灾难”。
道理很简单:这些新兴国家财力、实力有限,“生造”一座首都对他们而言负担过重,结果自然是新都迟迟不能具备最基本的首都功能,“故都”则已被拆解得无所适从。
不说新兴国家,即便更“阔”一些的国家,也不敢轻易这样折腾:日本自上世纪70年代起就不断讨论各种版本的迁都方案,结论却是“一动不如一静”;韩国政府2002年曾高调宣称,要把首都从首尔迁到75英里以南的世宗,结果被韩国宪法法院“挡驾”。
早在年初讨论迁都帕朗卡拉亚时,就有许多人指出,这座位于莽林深处、人口不过22万的中等城市基础设施欠账极多,且对外交通非常不便。
加里曼丹岛很多内陆城镇没有公路,只能靠河流通行小船,和印尼其他岛屿间的交通联系也大成问题。
如今印尼新首都很可能设在比帕朗卡拉亚更无基础的地方,基础设施和财政压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需要大量投资和大兴土木,区区330亿美元预算很可能“连塞牙缝都不够”。
尽管政府乐观认为,此举可“带动经济发展”,但许多经济学家担心,会将隐忧四伏的印尼财政拖入深不可测的泥潭。
且加里曼丹固然不像爪哇那样充斥着民粹和原教旨气息,但当地在过去百余年里经历了人口构成的剧变。当地土著和外来移民、不同的土著部落和移民群体间,已发生过多次激烈冲突,还曾导致过严重伤亡和损失。若未来新都定在这里,随着政府部门“空降”而来的大批“外来户”,势必将原本微妙的当地族群平衡再度打破。
不仅如此,近年来,加里曼丹更因油棕榈、桉树等经济作物和原始森林“征地”,引发频繁的械斗和“火灾”。一旦决策迁都,矛盾可能会更加激化。
这些问题,显然是印尼迁都于此不得不考量的因素。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狄宣亚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