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千禧一代消费者将主导未来10年中国乃至全球消费格局,这是罗兰贝格(Roland Berger)联合全球蓝联(Global Blue)在《千禧一代,重塑旅行与购物习惯》报告中提出的观点。这代人的崛起促使消费激增,以及消费模式的转型。
2020年发布的《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环球艺术市场报告》指出,千禧一代的年轻藏家购买力强劲。报告包括了《瑞银投资者观察》(UBS Investor Watch)和 Arts Economics在2019年对七个地区市场的调查: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结果涉及1300位高净值藏家。调查发现千禧世代的藏家不仅是艺术市场中最为活跃的群体,也是在收藏上开销最高的买家,2018-2019年,他们在艺术品购买上的平均年支出总额为300万美元,是他们父母一辈(婴儿潮一代)支出的六倍以上。
《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环球艺术市场报告》,图片来源:UBS
在苏富比与佳士得两家拍卖巨头的2020年度报告中,也能够窥见年轻藏家的崛起。苏富比亚洲2020年报告显示,逾30%竞投者及买家为40岁以下的年轻藏家;佳士得报告中也披露,20%买家为千禧新世代。同时,佳士得国际首席执行官施俊安(Guillaume Cerutti)还在年报中表示,有大量的新客户尤其是千禧藏家参与竞投是他对2021年艺术市场前景抱持乐观态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十/二十一世纪艺术拍卖成果报告,图片来源:佳士得
千禧一代介入收藏:家庭传承和开放市场
千禧一代藏家大致分为两类人群:一边是财富的继承者们,另一边是迅速成长起来的新贵,包括企业主、投资人,或是科技、金融、法律等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们大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一定的消费追求和前瞻的眼界。他们中的一些人与艺术有着密切联系——或受到家庭因素的影响,或有学习艺术的相关经历。
出生于1989年的元中堂CEO王天翔便是生长于收藏世家,从曾祖父辈便开始收藏艺术品。其太爷爷是英式有轨电车总监,对传统艺术非常喜爱,当时家里便收藏了很多艺术品。他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熏陶中长大,以至于后来每次外出经商也都会拿出一部分收入去购买艺术品。
元中堂CEO王天翔,图片来源:藏家王天翔
王天翔正是浸润在浓郁的艺术氛围下长大,他说,“我们(家)有个习惯,去所有城市都会去逛当地的博物馆、拍卖行或古董商店。”在他15岁那年,王天翔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件自己花钱购买的艺术品——是一次波士顿旅游途中,在一家古董商店购买的青花瓷印泥盒,当时还是问父母借的钱购买。而触及当代艺术则是在2018年。此前他购买过一些潮流艺术,包括Bearbrick、村上隆的DOB玩偶,以及草间弥生的版画作品等。“从非TOP的画廊到顶尖画廊、拍卖行,这对于藏家而言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王天翔的这一说法道出了许多千禧藏家的心路历程。
王天翔的收藏:Bearbrick,图片来源:元中堂
王天翔的收藏:草间弥生版画作品,图片来源:元中堂
另一层面,中国千禧藏家的诞生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国内艺博会的崛起。出生于1985年的Mr. T便是其中一位。Mr. T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他第一次购买艺术品是在ART021上,“那时候也没有特别了解艺术市场,只是随便逛逛。在经过一张画的时候,突然感觉人融入于画面中,时间凝固了,但因后面有饭局,便没太多与画廊交谈就转场了。然而,回去之后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看那件作品,等到第二年艺博会的时候直冲画廊,收藏了该艺术家的一件作品。”
Mr. T谈道,“2012年、2013年的时候,中国,或者说上海的本土画廊不是很多,好的画廊更是没有几家。确实要感谢ART021,他们在上海最早办起了艺博会,然后不断有各地的,特别是国外的优秀画廊来参加ART021的展览,使我们可以更好的去了解不同的画廊,以及更多的艺术家。”
Mr. T收藏的首位艺术家的作品:张天军《青春之泉》,图片来源:那特画廊(2011-2017)
千禧一代走进收藏:多元渠道和透明信息
“千禧一代”不同于“婴儿潮一代”,他们充分享受到了经济增长的红利,成长中大多没有经历严重的物质短缺,因而他们更具备消费升级的主观需求,同时,千禧一代的成长与互联网的形成及高速发展时期相吻合。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使他们的对收藏的理解和对市场的观察与上一代人迥然不同。
1991年出生的李安琪是一位新生代藏家,同时也是ArtSquare画廊的合伙人。她谈到,在互联网时代年轻藏家有更多的渠道去追踪艺术家的动态。“年轻藏家会从网络等各个方面去寻求与艺术家建立更多的共鸣。不仅限于某件艺术品,他们会去网上搜这个艺术家更多的信息,去了解这个艺术家更多的观念。”
ArtSquare画廊的合伙人李安琪
王天翔则从两个时代的收藏环境变化角度探讨这个话题。在他看来,如今的艺术市场比过去要更透明。“我觉得最大区别是现在学习的渠道非常多。在20年前、30年前,整个社会不论哪都是信息非常闭塞的,但是现在的学习的渠道很多,老师也很多。”他继续补充说,“20年、30年前(艺术市场中)懂的人其实也有,但是其中不法分子也非常多。但是现在来说的话,因为有一些很大的藏家群体的沟通和信息的流通,一般人不敢随便造次,这个时候的信息你会觉得更可靠。”
王天翔还提到旅游的便捷使艺术爱好者能够触碰到更广阔的艺术世界,“这个时代给了我们很多机会,给了我们很多渠道,给了我们很多身边朋友,给了很多非常靠谱的老师……(在收藏时)就会有一个综合性的判断,再入手可能会更理性一点,同时收藏会更系统一点。”
王天翔的收藏:万雨尘《末世之森》,图片来源:元中堂
《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环球艺术市场报告》显示,2019年,在单件作品花费超过100万美金的藏家群中,69%的人为千禧一代藏家,这个数据从2018年的41%显著提升。随着年龄和经验的增长,千禧藏家在艺术品上的消费水平也会随之提升。Mr.T就表示,自己会将年收入的75-80%用于购买艺术品,他在购买时并不太在意价格,关键还是要看作品好坏与否。
千禧一代并不排斥收藏的投资性。甚至有调研显示,和婴儿潮那代人相比,千禧一代出售藏品的机率要高出三倍。王天翔就毫不避讳说自己会出售艺术品。他认为,艺术品除了文化、艺术属性外,流通性也是相当重要的。在他看来,艺术品不是一项沉没资本,需要流通起来,“我可能一分钱不赚把它卖了,但是我多了一个关注这个艺术家的人,这个价值其实也是非常高的。虽然说我不是艺术家的代理,但是我无形中帮艺术家做了推手,我相信我这个朋友也会跟他的朋友去分享。”
元中堂艺术展:经典和潮流的碰撞,图片来源:元中堂
作为商人的王天翔将艺术收藏和投资相结合,把自己的艺术爱好融于事业,因为喜欢潮玩、喜欢艺术,他投资了潮玩公司Mighty Jaxx,该公司与多位艺术家均有合作关系。因此对王天翔而言,这既是一场商业投资,也是一次全盘考量下的艺术投资。在千禧藏家队伍中,将艺术与事业相结合者不在少数,耳熟能详的千禧藏家,如周大为、黄予、陆寻、林瀚、周艟等均在以自己的方式缔造艺术的多维价值。
千禧一代的购买决策:个人情感和持续互动
“在艺术品面前我始终比较感性,相较于一些美好的过渡粉饰的画面我更倾向于感情真挚的作品,哪怕画面看似非常简单也没关系,作品传达的思想与情感是我考虑(是否决定购买)的主要因素。”李安琪告诉我们。她举了艺术家南山金皮皮的例子,“新年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度假,那时候刚刚感受到了疫情所带来的一些限制性影响,其中就包括不可以游泳这回事,带着对游泳和假期相关的轻松愉悦的幻想,收藏了艺术家南山金皮皮的一系列野泳主题的作品《翡翠》、《野塘》、《水花》、《柳荫》,它们在当时糟糕的疫情氛围下安抚了我的焦虑情绪,满足了我对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幻想。另外从艺术语言的角度看,这位艺术家的创作风格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欣赏的,因此直到现在我依然非常喜爱这个系列的作品。”
李安琪的收藏:南山金皮皮系列作品《翡翠》、《野塘》、《水花》、《柳荫》,图片来源:藏家李安琪
在作出购买决策前,这些年轻的藏家们往往会通过与艺术家的深入接触和交流去了解艺术家的想法和创作理念。李安琪表示,自己会因为与艺术家有频繁的交流,从而对其作品产生新的看法。她举了王云飞《大工业NO.3》的例子。“说实话我第一眼看上去没有太多感觉,然后是因为与这位艺术家有比较多的接触,了解到他对艺术创作的一些想法,后面他又讲到了这幅画具体的一些内容,让我感受到了其中的难得之处。”
李安琪的收藏:王云飞《大工业NO.3》,图片来源:藏家李安琪
Mr.T表示自己会在不断与年轻艺术家沟通中锁定并持续购买那些不断在进步、挑战自我、突破自我的艺术家。Mr.T在介绍自己首位收藏的艺术家张天军时提到,“当初购买张天军的作品是被它的‘意态’美所撼动,但认识之后却被艺术家的观念和对文化的实践所感动。艺术家事先根本没有任何布局与图像借鉴,从绘画的第一秒开始,就按照自己的感受在画布上行动,用画笔浮现出一个点、一块石、一条溪,逐渐延伸至如真在此山中的景象。所以张天军的作品非常耐看,它挂在我床头,睡前、醒来时都会去“卧游”,兴致好时还会拿《林泉高致》去对照它阅读,寻找与圣贤相逢。最近刚得知张天军三月会在上海震旦博物馆有个展,很少有年轻艺术家能在博物馆进行个展的,非常期待。”
同时,他提到与艺术家保持密切沟通能避开一些收藏“风险”——艺术家创作的可持续性是最无法控制的。“你会发现中国很多的艺术家学校毕业之后,办了一、两次展览就再也没有继续了。我认识的艺术家也有开酒吧、卖玩具、做餐厅。”所以如今在收藏前,Mr.T都会与代理画廊先聊一聊,最好是能与艺术家交流。
Mr. T收藏:托克瓦斯•戴森(Torkwase Dyson)《Space as Form: Movement (Bird and Lava)》,图片来源:佩斯画廊
王天翔也提到,希望未来艺术市场中能够多一些艺术家本人参与的艺术沙龙,能够帮助藏家更好的去理解作品。“可能你有自己的想法,当想法多的时候,肯定也想问问看作者的想法,并且能给你一些你在上面看不到的点,会使你更好地欣赏自己的藏品。我觉得这个很好玩,因为它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王天翔收藏了多件万雨尘的作品,据介绍这位艺术家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同时还在心理学上研究颇深。“艺术家对于文化的理解,对于社会的理解,对于人性的理解,当然还有对于艺术的理解,这些都非常重要。”他还提到另外一位艺术家秦一峰,在作品形式和展陈形式上的创新,以及对于解构和重塑的理解都让他尤为欣赏。
艺术家秦一峰,图片来源:白立方
千禧藏家:新一年,新期待
谈及新年愿景,与很多人一样,受访的千禧藏家们最迫切的愿望是疫情早日结束,生活重回正轨。Mr. T表示自己以往至少会去两场艺博会——香港和瑞士巴塞尔,有时间还会去东京。如果疫情变好,今年非常希望能够去到弗里兹洛杉矶艺博会(Frieze Los Angeles)和德国科隆国际艺术博览会(Art Cologne)看一看。李安琪谈到由于疫情的影响,已有许多机构实现线下向线上的转型。“今年我会在线上关注更多艺术作品和艺术家的信息,哪怕是从前我不认识的这些艺术家。”王天翔则计划在新的一年里将元中堂的二楼改建为当代艺术展厅,配合画廊、艺术家做一些展览。
元中堂的二楼“当代艺术展厅”设计图,图片来源:元中堂
除了个人的艺术规划之外,三位千禧藏家也和我们分享了他们对于改善艺术生态大环境的宏观建议与愿景。
李安琪谈到,目前国内的美术馆、艺术空间大多都将展览机会给到那些已出名的艺术家。总体而言,新兴艺术家在国内被关注到的比例和机会仍然太少,她希望年轻的艺术家可以获得更多展示机会。Mr. T则希望国内的美术馆理事会可以定期邀请专家举办研讨会,对展览、机构收藏做讨论,不要使理事会的交流变成简单的社交活动。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艺术家此在”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展览现场。该展览曾引起MoMA理事会讨论,理事们认为行为艺术不受欢迎,将会以财务危机告终,但最终这场展览取得了非凡的成功,大约有70万人前来参观。图片来源:Photo by Marco Anelli. © 2010 Marco Anelli. Courtesy Sean Kelly Gallery
关于画廊的售后服务,Mr. T认为专业的画廊服务应该有更长远和细致的安排,“从包装、运输,到安装完后的灯光调试,甚至是作品的摆放意见等。”
关于国内艺术生态的意见,笔者还特别采访了一位预备投入当代艺术收藏的85年的藏二代李硯。由于父亲是拍卖行书画顾问的缘故,自幼学习艺术,对传统和当代艺术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平时会非常关注那些将东方哲学思想、中国传统文化结合到当代艺术里面,又具有国际性的艺术家,如尹朝阳、王天德、薛松、汪一舟等。而她也告诉我们,市场中的不确定性以及艺术品流通性的问题是她还未开始真正涉足当代艺术收藏的原因。
王天德的创作过程,图片来源:墨斋
王天德个展“遣兴”展览空间图,图片来源:墨斋
李硯说,希望国内能有这样的会员制服务组织——每年会员会在顾问团的指导下买1-2件当代艺术品,包括讲座展览这种配套的形式,给初步涉猎艺术收藏的人更好的学术及市场帮助。据她了解目前国内已经有人开始做了,但还停留在相对概念化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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