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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工宿舍抗疫之路充满挑战 过程有何疏漏

工厂改建的宿舍

从今年1月23日新加坡出现第一例确诊病例(一位来自武汉的旅客)以来,疫情数字经历了几个阶段的变化。

据《联合早报》数据,1月30日,新加坡确诊病例总数为13起,全部都是来自武汉的中国公民。之后开始出现本地感染病例,但受到良好控制。3月1日,累计确诊病例总数为106起。之后大量从海外返回的人将新加坡确诊病例数字推高到1000起(4月1日数据),但4月初,海外输入病例已趋零。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之后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因为客工宿舍感染群爆发(客工是新加坡对外来劳工的称呼,主要来自周边国家,多数在建筑行业工作),累计确诊病例又激增到6588 起(4月19日数据)。

面对严峻现实,新加坡政府自4月7日开始实施关停大部分工作场所和学校等一系列称为“断路器”的病毒传播阻断措施后,4月15日政府又宣布所有人在出门时必须戴口罩,违反者会面临处罚。

41岁的工地安全协调员Md Sharif Uddin对首起病例记忆犹新。当时他心想,如果有客工确诊,就意味着病毒会迅速在客工宿舍里传播,引发卫生健康隐忧。

“我们的宿舍里有很多人同住一个房间,这意味着我们全都会染病。”

果然,在两个星期后(2月8日),本地出现第一起客工确诊病例。患者是一名在实里达航空岭工地工作的孟加拉籍客工。他在确诊前,曾到过慕斯达法购物中心,而这家购物中心是客工在闲暇时,喜欢聚集的场所之一。他居住的客工宿舍The Leo dormitory的管理公司胜捷企业执行长江志明告诉《亚洲新闻台》,这名客工并没有到国外,意味着他是在社区感染的,令他们感到十分担忧。

胜捷企业利用闭路电视观察客工宿舍状况

客工宿舍做好防备措施

早在第一起客工确诊病例以前,受访的客工宿舍管理公司都认为,他们为疫情做好了准备。榜鹅S11客工宿舍执行董事谢志光说,宿舍管理公司和人力部以及卫生部进行了紧急会议。“我们被告知必须在宿舍里为可疑或确诊病例准备隔离室。”

江志明说,公司立刻安排当时在国外的职员请假,并为在宿舍工作的职员准备防护配备。由于中国武汉是疫情的发源地,公司也安排从中国回到我国的客工在隔离室进行14天隔离。

不料,到了3月底,客工宿舍的确诊病例不断上升。当局当时表示,他们相信第一起客工确诊病例到访过的慕斯达法购物中心,是客工宿舍疫情暴发的发源地。到了4月,本地每日的新增病例高达三位数,这个数字一直维持到8月;而绝大部分的病例来自客工宿舍。

伊丽莎白诺维娜医院传染病顾问梁浩楠医生坦言,当时他并没有想到冠病疫情会在客工宿舍蔓延:“我为此感到十分羞愧。”

西雅卓源客工宿舍

封锁两座宿舍阻断病毒传播

当局在4月5日,宣布把榜鹅S11客工宿舍和西雅卓源宿舍列为隔离区。在接下来的14天,这两座宿舍的多达两万名客工住户将无法离开宿舍。

在3月底,榜鹅S11客工宿舍只有四起有关联的确诊病例。当局当时安排这座宿舍的200名客工接受冠病检测。一个星期后,检测结果出炉,确诊病例从四起增至63起,让谢志光十分震惊。“当时我心想,疫情可能早在阻断措施之前,就已经在客工宿舍里传播。”

西雅卓源宿舍则在3月26日出现第一起确诊病例。也负责管理这座宿舍的胜捷企业执行长江志明表示,虽然公司较早前已经在所有管理的宿舍里执行体温检测,不过这名客工看了医生后,获得五天病假,却没有通知公司。

当时,西雅卓源宿舍没有确诊或到过国外而需要在房里隔离的客工,所以客工们可以自由出入买食物、与其他客工接触。江志明认为,这就是问题所在:“不过那时已经太迟了。”之后,客工宿舍出现其他没有症状的确诊病例,而这相信是疫情在宿舍传播的导因之一。

九天后(4月14日),人力部张杨莉明宣布,所有宿舍,无论是否出现感染群,都必须封锁;确诊病例与密切接触者必须被隔离,而健康客工则转移到指定设施。

客工在榜鹅S11客工宿舍排队领取食物 (4月26日)

宿舍分派伙食困难重重

隔离期间,宿舍管理公司必须为客工们准备和分派三餐。榜鹅S11客工宿舍起初安排10人团队为居住在1098个房间的1万3000名客工分派伙食。谢志光表示,并没有想到为客工们分派伙食会是一个如此巨大的工程。榜鹅S11客工宿舍只好把分派食物的团队增至300人。

江志明则表示,他们得知榜鹅S11客工宿舍出现伙食分派的问题后,赶紧做好准备,安排了快熟面、面包、饮料等其他干粮,让西雅卓源宿舍里的客工能在伙食还未准备好之前可以果腹。他坦言,人力确实是最大的挑战。虽然公司增派了分派伙食的职员,但要确保大家保持安全距离,以及负责任地获取食物,仍旧是一项十分艰辛的工程。

宿舍卫生条件面对问题

榜鹅S11客工宿舍和西雅卓源宿舍被列为隔离区后,许多显示宿舍卫生条件欠佳的照片在社交媒体疯传。不少网民要求宿舍业者提升客工的居住环境。江志明表示,以往客工们会在厨房丢弃垃圾;被隔离后,他们只能把垃圾丢弃在房间外的走廊。这让每一层楼的四到六个垃圾桶不胜负荷。

在这期间,人力部成立了前线保障支援小组,引进了军方、警方以及人力部职员,在食物派发、清洁工作以及遵守安全距离条例方面进行协调。尽管如此,批评浪潮依旧持续不断。

一些宿舍业者和客工也表示,当局和宿舍之间的沟通出现问题,让他们无法获知最新的消息。41岁的客工Zakir说,他4月16日在邱德拔医院被确诊,之后不断被转移到五个不同地点,包括博览中心、兵营、酒店等,到了7月9日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真的是兜一大圈,非常糟糕。”

宿舍业者则表示,他们无法获知旗下的客工们在哪一个设施被隔离或接受检测。人力部在5月27日表示,在网站上增添了新服务,为雇主提供客工安排的最新消息。

梁苑集团员工为客工准备饭盒

客工得以复工但仍障碍重重

到了6月1日,当局宣布其中60座客工宿舍以及这些宿舍的8000名客工住户,得以从隔离宿舍名单中“除名”,回到工作岗位。不过之后,仍出现不少问题。例如,一名客工在检测三周后,才被通知确诊。

另外,人力部推出的手机应用程序SGWorkPass也出现系统故障,导致一些原本获准复工的客工差一点无法按时复工。

雇主也必须为复工做好准备,例如如何确保客工能分组工作,确保工地、交通工具、住宿等都实行安全距离措施。

此外,长期被隔离也影响了客工们的心理卫生健康。客工Zakir 说,客工们12个人必须住在一个小房间,保持1米的安全距离十分困难。加上房间只有一个天花板风扇,并不通风,又要成天与其他人关在一个房间,大大影响了他们的心理卫生健康。

工地安全协调员Md Sharif Uddin

至今,客工宿舍已出现三起非自然死亡事件。客工Sharif 说,他们以为顶多两个月后就可以外出。不过获知还是无法外出,就变得忧郁:“因为我们很多来到这里赚钱。在三、四个月内,许多客工的家庭状况出现问题。”客工们也担心公司会倒闭或自己被革职。

一些雇主和非营利组织合作,为客工们提供援助,包括电视娱乐以及提供免费的无线网络,让客工们能与亲朋戚友保持联系。

到了7月底,当局表示,将在8月7日完成所有的客工冠病检测,并在8月底让他们复工。不过,在那之后,一些宿舍陆续出现感染群,包括西雅卓源宿舍和Changi Lodge II。人力部张杨莉明表示,这是因为当局仍在宿舍进行例行检测。

Changi Lodge II再出现感染群

客工宿舍抗疫策略有何疏漏?

国立大学苏瑞福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张毅颖表示,新加坡并没有在疫情一开始,就执行佩戴口罩和保持安全距离的条例。以目前执行这些预防措施来看,就算是当初执行了,也未必能控制疫情在30万名客工居住的宿舍里传播。

有些人指责,当局让客工隔离在宿舍里,增加了传播的风险。但张毅颖认为,把客工隔离在宿舍内其实预防了社区感染的风险。

民间组织“客工亦重”副董事经理Alex Au则认为,当局当初应该把客工搬离宿舍,移到没有人居住的政府组屋或在空旷的地方搭建账篷。“冠病传播最主要的因素是人口密度,我们应该针对人口密度做出应对措施。”

国大苏瑞福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古阿烈副教授表示,除非居住在宿舍的客工出现群体免疫,否则有确诊病例的风险将一直存在,不过将不会像以往那么多。“目前有15%至20%的宿舍住户在进行冠病检测时仍呈现阳性。”

阿烈副教授呼吁大家不应该掉以轻心,继续保持安全距离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