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龙总理亲自出马,特地以书面答复的方式,回答同党议员颜添宝在国会的提问,强调从收入差距、社会流动性及社会融合三个方面入手,强化国民团结,反映政府对贫富差距正在腐蚀社会肌体有高度的警觉。
贫富差距导致社会撕裂已经是全球现象。这主要拜经济全球化和人工智能科技所赐。经济全球化使得资本可以跨国界寻求最大的收益,哪里的生产成本便宜就往哪里投资。科技的进步使得货运交通成本越来越低,一件成品在不同国家分别生产组装的全球产业链因而形成。
欧美等发达国家(除了德国和日本)的制造业因此几乎被掏空,转移到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世界工厂的中国。可以说,经济全球化使得国家之间(尤其是东亚国家和西方国家)的贫富差距缩小,但是在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却扩大。
导致国家内贫富差距扩大的另一个原因是人工智能的普及。很多产业都因而自动化,对人力的需求越来越小,工薪阶层的收入自然受到打击。相对于资本和大老板,工人的议价能力越来越弱。如果政府不介入,放任劳动市场自由定价,贫富悬殊将成为常态。
英国脱欧、美国特朗普当选总统,背后都有底层民众普遍不满所形成的民粹主义在推动。这股带有强烈反智和非理性成分的政治力量痛恨全球化,排斥外来移民,认为从全球化攫取巨大利益的传统统治精英已经背叛了本国民众。新加坡至今还幸免于此,但不代表就不会发生。李显龙的表态,因而不无未雨绸缪的顾虑。
他强调,不同于其他国家,新加坡过去10年的收入差距有所收窄,基尼系数从2006年的0.470下跌到2016年的0.458。如果把政府税收和财政转移部分计算在内,2016年的基尼系数进一步降至0.402。新加坡收入最低20%的国人在过去10年的实际人均家庭收入增加了40%,与中位数收入家庭的增长步伐一致。
但是政治有时候是认知的问题。尽管实际数据呈现了正面的图像,一般人的认知和情绪却未必趋同。
社会心理学有所谓“相对剥夺感”一说,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人比人气死人”。
底层民众或许收入和中等家庭同步,也接受更多的财政补贴,可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境遇不见得就有显著的改善,特别是当他们在巴士上看到路上豪华车越来越多,自己吃不起的餐馆门庭若市,冰冷数据所构成的正面图像并无法转换成积极的心理。
长久下去,这就会影响他们对政府的信任。对政府信任的重要性,也是李显龙此前高度强调的。民无信不立,当新加坡面对人口老化,医疗支出步步高升之际,需要通过加税,甚至开放外来移民推动经济增长,增加国库收入,就需要民意的支持。
如果缺乏对政府的信任,对加税有心理抵制,甚至认为开放移民将威胁自己的生计,民粹主义的情绪就会累积,也容易被煽动利用,最后就变成政治地雷。
李显龙一针见血地指出:“收入不平等一旦扩大,使社会体系僵化,缺乏流动性,而每个阶层又自扫门前雪或牺牲其他人的利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我们的政治将变得险恶,我们的社会将破裂,最终我们的国家将衰亡。”
其中的关键,是政治精英的表率作用,他们必须让人民感受到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诚意,除了政策上的表现必须让人民感受到,言行上的表述也很重要。如果人民能感受到精英真的理解大众的为难处境,基本的互信建立了,才有可能真正对应贫富差距分化社会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