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狮城新加坡的诞生可谓一波三折,但是透过波谲云诡的时空迷雾,我们仍能看到一条东西方文化的融合主线,甚至可以说,正是由于华人与英国人的默契合作,这个马六角海峡旁的小岛才能一跃变成世界交通枢纽之一。
1819年,踌躇滿志的史丹福·莱佛士(Stamford Raffles)来到新加坡,他接到的命令是将马来半岛最南端的这个小岛建设起来,英国当局之所以选择38岁的莱佛士来挑大任,是因为他醉心于东方文化,早已在东印度公司的庇护下学习了大量知识,相信他足以应付当地的各种困难,然而,现实情况比英国殖民当局或者莱佛士本人的设想要复杂得多。
由于英国人的到来,许多人闻风而至,新加坡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机遇期,总结一下,新加坡能够崛起的原因有三个:
史丹福·莱佛士(Stamford Raffles)
第一,地理位置优越。新加坡地处马六角海峡要冲,东西方贸易的船只普遍在这里停泊、补给和交易,拥有成为大港口的潜力。
第二,商业氛围浓厚。新加坡岛是没有腹地的港口,只能向海洋拓展,在进行海上贸易时具有天生优势。
第三,人力资源丰富。新加坡土着人很少,有足够空间容纳新的居民,吸引了各地的投机客、冒险家和知识分子。
然而,除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新加坡也有自己的隐患,首先,海上航道的要冲,必定伴随着海盗的肆虐。其次,新加坡是个移民社会,来自不同国家、种群和背景的人共居一处,难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交流的隔阂、文化的偏见、财富的多寡,都会成为引发社会内部矛盾的导火索。彼时的新加坡,海盗之类的外患其实并不足为虑,最严重的危机出现在内部。
早期新加坡的地图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莱佛士意识到:想要使新加坡脱离困境,必须建立新的管理规则,并且重塑新的商业秩序。要解决这两个问题,他一则要借助自己从东印度公司学来的管理经验,二则要依赖在当地商业势力最强大的华人。
新的管理规则
莱佛士认为,新的管理规则,必须以可视的方式呈现,比如说建筑样式和城市空间的划分,于是,他将城市规划作为了首先实施的项目。
1819年英国人抵达之后的十年间,新加坡河两岸都已被开发,按照莱佛士的规划,右岸成为政府驻地,兴建大量公共建筑,左岸则作为功能区,建起商店和仓库,本地人称之为“货栈”(godowns)。
1822年新加坡的城市规划
19世纪初,现代政治观念还没有普及,诸如平等这样的观念不会在殖民地出现,所以,莱佛士的管理秩序,实际上是想模仿英属印度的“金字塔”型政治体系,以英国为管理者,其他群体按照重要程度和作用获得不同的地位和待遇,比如华人大多经商,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不少华人获得了英国殖民当局的肯定和青睐,也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为了强化统治结构,莱佛士不断更改城市区域的定位,频繁为不同群体分配空间,以彰显管理秩序的权威。另外,莱佛士及其追随者建立了笔直的道路,兴建石造建筑,试图模拟英国的城市,让新加坡人从心理上适应英国的管理规则。
经过长时间的实践,莱佛士实现了他的目标,新加坡确实产生了“金字塔”式的社会分层。各个群体绝大部分各自生活,彼此相安无事,但也不怎么交流,简单说就是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虽然社会风气有一些冷漠,但不可否认,对新加坡来说,这样的社会结构各司其职,人尽其用,安全且稳定。
新加坡华人与马来人
为新加坡殖民地带来了新的管理规则后,莱佛士开始重塑当地的商业秩序,于是大量华人受到重用,莱佛士知道,新加坡不仅是英国人的成就,也是华人的成就。英国人驾着大船打通海路,提供了新加坡发达的基础,但让新加坡繁荣起来的是华人的买办、商人和掮客,因为他们熟谙亚洲的风土人情,能够流利地使用英语,可以毫无障碍地与英国人以及其他亚洲人交流。
重塑商业秩序
莱佛士重塑新加坡商业秩序的主力是华人,这不是主观性的选择,而是充分考虑了新加坡的经济现实。
19世纪20年代,不少英国人怀着好奇心前往新加坡,他们发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平行时空,在这个港口岛国,各种文化背景的人相安无事地共处,并且心照不宣地以快节奏方式生活,即使与欧洲相比,这里的繁荣程度也毫不逊色。
早期新加坡华人
港口里停泊著当地的马来船、华人的戎克帆船、欧洲人的高桅帆船,东西方的货物在这里交换贸易,互通有无。政府官员、驻军和商业领袖毫无疑问是英国人,但是在华人、帕西人(Parsee,祆教徒)、孟加拉人、马来人、爪哇人构成的新加坡社会中,华人的能量无疑最大。
首先,华人在新加坡经济生活中无处不在。
19世纪的旅行家伊莎贝拉‧伯德小姐(Miss Isabella Bird)曾表示:欧洲人占绝大多数的地区“沉闷和了无生机”,与繁华的华人世界形成鲜明对比。她所指的华人世界,其实就是指新加坡,这里的华人勤劳、自律,善于抓住商机,比如华人商店营业时间很长,其他人都打烊了,他们的商店晚上照常营业。
新加坡华人工匠
另外,华人经商并不“挑三拣四”,既能够撑起大型商行,也能够经营小店,他们卖水果、蔬菜、快餐,或者当街摆摊替客人剃头,另有一些人充当木匠、铁匠等手艺人,可以说,华人商人充斥了新加坡社会的各个角落。当然,最让莱佛士不得不倚重的华人群体是买办。
其次,能量巨大的买办。
新加坡早期的华人买办,并非当代中国语境中没有道德操守的无良商人,而是处在英国殖民当局与新加坡人之间充当交流中枢的传话人。对英国人来说,华人买办以独到的方式成为东方的模范生意人,他通常非常可靠,性情温和,随时都精打细算,而且年复一年愈来愈富裕,成为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任何经济决策的实施,都不得不考虑华人买办的建议。
最后,华人经营银行业务。
银行是经济活动的基础。在当时的新加坡,英国商人(大部分是苏格兰人)开设了称为代理行(agency houses)的公司,用来处理贸易事宜,后来以此为基础,英商及外国银行开始在新加坡建立分行,这些老牌银行业务只针对欧洲人,为伦敦、新加坡和欧洲市场提供服务。但他们忽视了大量的本地人的需要,于是本地华人也开设银行,华人与顾客的关系很紧密,没有偏见和歧视,因此快速建立了本地化的金融业。华人银行与英国银行各司其职,前者担任本地生产者和顾客们之间的媒介,而后者则提供和伦敦及世界市场连结的机会。
东印度公司
综上所述,华人由于分布在新加坡经济的各个领域,所以莱佛士不断拔擢华人担任买办和文书员,甚至有些人成为了治安官和法官。莱佛士借着华人的势力,将部分决策权交给华人,顺利地实现了商业秩序的重建。来来去去的英国商人和官员,与华人买办合作,奠定新加坡商业文化的基础。
华人与英国人的默契合作
狮城新加坡的诞生,可以说是在英国人莱佛士的设计下,由华人群体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华人与英国人默契合作,使得英、华混居的新加坡这个小小弹丸之地,和全球串联了起来。
华人主导商业,英国人主宰政治,两者互补而不竞争。商业上的成功,使得双方持续获利,达到了双赢,二者都对现状感到满意。
新加坡的莱佛士雕像
以历史的宏观视角看,新加坡可以说十分幸运,在亚洲布局最早的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没有成为这个小岛的殖民宗主,而这两个海上帝国,最终都黯然失败,反倒是“赶了晚集”的英国人攫取了新加坡的控制权,实事求是地说,英国人在殖民历史上的角色并不光彩,对于他们的批评远多于赞美,但至少在新加坡,他们将一个海岛建设成了国际港口。
当然,英国人的成就离不开华人的配合,英国人的治理经验加上华人聪慧勤劳的特质,联手把新加坡变成了一个充满商业热情的模板城市。至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新加坡的诞生,是华人和英国人合作的结果,堪称东西方文化交流和融合的典型案例。
参考文献:
《新加坡史》康斯坦丝·藤布尔
《马来西亚史》安达娅
《最新世界殖民史》大盐龟雄